我挠挠头,只好把我亲手做的枣花糕给了三皇子:「你只配吃这种下等点心!」九岁的三皇子攥着那块枣花糕,安安静静站在树影里,乌黑的眼珠直勾勾盯了我很久,好像看破了我虚张声势的草包性子。
欺负三皇子是对的,因为当晚陛下就翻了我的牌子。
半年没有承宠的我又惊又喜,慌得去收拾落灰的妆台。
晚间裴容来时,没有瞧我仔细擦拭过的珠花,并不在意我旧得跑了线的罗裙,更没注意我手上快拧烂的帕子。
他倦怠地合上书页,揉了揉眉心。
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罕见地朝我温温一笑:「你入宫这些年,一直不争不抢,温和安分,很好。
「朕问你,想不想养一个孩子。
」我心里一喜,险些端不稳手上茶盏:「是臣妾的瑜儿要回来了么?」裴容放下书,没有追究我言语里的僭越,只沉声道:「胡闹,瑜儿是皇后的孩子。
「况且瑜儿并不愿亲近你,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
我花了不少银子,却没能见到几次。
后来瑜儿忽然病了,要亲生母亲的血肉入药。
我没想过要瑜儿认我,只想他的身体好起来就够了。
可瑜儿听说是我的血入药,将药打翻在地,死也不肯吃:「好恶心。
「瑜儿只有母后一个娘亲,你算什么东西?」我跪在宫门口请罪时,皇后将哭累睡着的瑜儿搂在怀里,头也不曾抬:「这些年四皇子的衣物吃食你送了不少,本宫见你可怜不愿与你计较。
「温棠,论位份你只是个贵人,要是真为四皇子好,就不要再见他了。
」说话间瑜儿醒了,撒娇闹着要皇后停我半年的月例长长记性。
我不敢再还嘴,只低着头嗯了一声。
是啊,再升位分,哪有比皇后还高的位分?我渐渐熄了领回瑜儿的心思。
回神时,裴容笑得温和,却不容我拒绝:「温棠,朕问你,想不想抚育三皇子琰儿。
」「不想,肯定不想。
「贵人你呀仔细想想,这宫里有什么好东西,谁。
...
他苍白着一张脸,身上衣裳单薄,想必是贵妃被废后,照看他的奴才宫女们也不上心。
瑜儿看见了他,笑嘻嘻地团了一个雪团子,冷不丁砸到琰儿脸上:「呀!原来是三哥哥,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公公。
」那雪团子里故意包了一块尖锐石子,砸得琰儿头破血流。
琰儿狼狈不敢还手的模样,惹得兄弟们哄然大笑。
我下意识想斥责瑜儿的无礼,却被瑜儿身旁的仇公公淡淡瞥了一眼:「四皇子有皇后娘娘教导,贵人就不要多事了。
「倒是奴才多嘴提醒温贵人一句,形势比人强,贵人难道要忤逆圣意?」瑜儿颇为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贵妃被贬为庶人撵出宫已经半年有余,裴容至今没有为三皇子琰儿寻一个合适的母亲。
皇后忌惮,陛下漠视,放任裴琰被人欺凌。
在这后宫,仅凭一颗良心是活不下去的,更要紧的是明哲保身。
何况我好好活着,才能看着瑜儿长大成人。
我几乎是下意。
...
我心里实在不忍,想到了我做好的,瑜儿却嫌寒酸不肯要的冬衣:「嬷嬷你说那些衣裳我偷偷送给琰儿,不叫旁人发现,是不是就没事?」陈嬷嬷看了我一眼,这个久居宫中,见识过宫闱争斗和无数风浪的姑姑忽然叹了口气:「贵人有一颗慈心,可是奴婢并不知道在宫中有这样的慈心是福还是祸。
」不等我多想,外头却传圣旨:裴容赞我的贤德,将三皇子裴琰记在我名下。
那传旨的小黄门带着裴琰冒雪赶来时,裴琰头上的伤还未愈,他跪在采桑宫外认认真真给我磕了头。
漫天风雪中,这个只有九岁的孩子跪得笔直,半年内见惯了宫闱冷暖和拜高踩低,他仰起头笑得讨好又麻木:「母妃,琰儿知道怎么帮母妃争宠,争回四弟弟。
「母妃,您会知道琰儿是有用的。
」圣旨已下,陈嬷嬷摇摇头,悄声念了句菩萨保佑。
Ťũₚ我急忙扶起琰儿Ṱṻ₄,又叫宫人多添些炭火,拿衣裳来。
...
我放下手中正改的冬衣,理了理他额角的湿发,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替这个早熟的孩子难过。
当年贵妃盛宠时,每每裴琰生ṭūⁿ病,陛下和贵妃都昼夜不歇守着他。
可如ŧų⁶今连一件暖和的冬衣都没有。
方才他讨好地跟我笑时,无端像在哭。
陈嬷嬷走前悄悄叹了口气:「贵人慈心,可千万不要犯糊涂,还是要有自己的孩子。
」天色暗了,外头寒风呜咽。
我裁补完袖子时一抬头,才发现裴琰已经睡醒了。
宫人端来早在炉子上温着的粥,并着我自己做的小菜和饼。
看裴琰狼吞虎咽,吃得干干净净,我心里难免有几分得意:「采桑宫用度不如旁的宫中,但是吃食应当是最好的。
「伤口不能吃发物,等琰儿伤好了,叫你尝尝母妃的手艺。
」裴琰放下饭碗,认认真真地看着我:「母妃,琰儿见过贵妃娘娘得宠,所以琰儿可以帮您做一个宠妃。
」这话说得我只一笑置之,并未当真。
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