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刺骨的痛。
顾卫国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一片灰蒙蒙的。
他想动一动,却发现身体早已冻得僵硬,不听使唤。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除夕夜的漫天大雪里,他蜷缩在冰冷的桥洞下,怀里揣着一个坚硬的冷馒头。
那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妮妮,背着她爸妈偷偷给他送来的。
“爸!您到底想好了没有?就一句话,这房子,您卖还是不卖!”一道极不耐烦的男声在耳边炸响,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卫国的天灵盖上。
他猛地一个激灵,眼前灰蒙蒙的景象瞬间清晰起来。
这不是冰冷的桥洞,而是他住了几十年的老屋。
斑驳的墙壁上,还挂着妻子那张已经泛黄的黑白遗照。
屋子中央,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穿着时髦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一脸焦躁地盯着他。
是他的儿子,顾卫东。
顾卫国的大脑嗡的一声,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他记得,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就是这张桌子旁,四十岁的他,第。
...
顾卫东捂着**辣的脸,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从小到大,别说挨打,就是一句重话,父亲都舍不得跟他说。
这个在他面前卑微了一辈子,连腰都挺不直的老头子,今天竟然敢对他动手?短暂的错愕之后,是滔天的屈辱和愤怒!“**敢打我?”顾卫东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通红着眼睛就要朝顾卫国扑过去,“我跟你拼了!”他年轻力壮,常年养尊处优,自认为对付一个病怏怏的老头子绰绰有余。
然而,他扑了个空。
顾卫国侧身一闪,轻松躲过。
紧接着,他反腿一脚,不偏不倚,正中顾卫东的腿弯。
“噗通!”顾卫东只觉得膝盖一软,再次狼狈地跪倒在地,正对着墙上母亲的遗像。
“孽子!还敢在你妈面前张狂!”顾卫国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哪有半点病退工人的虚弱样子。
他转身抄起立在墙角的扫帚。
“老子今天就替你妈,好好清理门户!”话音未落,。
...
面对儿媳妇那张惶恐不安的脸,顾卫国心中百感交集。
林岚是个苦命的女人。
嫁到顾家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被丈夫呼来喝去,被小姑子挤兑排斥,还要忍受婆家的重男轻女。
即便如此,在前世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她也是少数几个愿意偷偷接济自己的人。
这份恩情,他记在心里。
“天塌不下来。
”顾卫国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颗定心丸,让林岚慌乱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些。
他走到里屋那个破旧的木头箱子前,蹲下身,从箱子底部的夹层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是一沓被抚平了又展平,带着岁月痕迹的***,有一块的,有五块的,最大面额的是几张十元的大团结。
“这里有三百二十七块五毛钱。
”顾卫国将铁盒推到林岚面前,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这是我给自己攒的棺材本,本想着死了以后,不至于连。
...
黄昏时分。
顾卫国叮嘱林岚:“把门从里面锁好,谁来敲门都别开。
照顾好妮妮,我出去一趟。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林岚看着他,虽然心中依旧惴惴不安,但不知为何,只要看着公公那双深邃沉稳的眼睛,她就觉得心里踏实。
她用力点了点头,抱着妮妮,轻声应道:“爸,您......您早点回来。
”顾卫国没再多言,转身进了里屋。
他从床底下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大衣和一顶深色的鸭舌帽。
这是他当年在轧钢厂当工人时发的劳保用品,穿上后,再将帽檐往下一压,足以遮住大半张脸。
接着,他从厨房角落里找出一个不起眼的麻布袋子,将中午剩下的那几颗被灵泉水浸泡过的土豆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土豆不多,也就五六斤的样子,但袋子入手,却仿佛沉甸甸的,承载着这个家全部的希望。
准备妥当,他打开门,回头看了一眼。
灯光下,林岚抱着妮妮。
...
来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魁梧,即便是在寒夜里,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蓝色中山装,领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
他理着板寸头,鬓角已经斑白,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眼神平静如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拇指齐根而断,留下一个狰狞的疤痕。
这人一出现,周围几个还没散去的摊贩,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加快了收摊的速度,仿佛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男人声音低沉而洪亮,带着一股子军人特有的腔调,“我叫雷洪。
”他没有问顾卫国叫什么,只是简单地自报家门,这本身就是一种上位者的姿态。
顾卫国心中一动。
雷洪,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
前世似乎听人提起过,是这片黑市真正的掌控者,一个背景神秘的退伍老兵,手眼通天。
没想到,自己第一天来,就惊动了这条大鱼。
“讨口饭吃,被疯狗缠上了,总得打出去。
”顾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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