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是被一阵撕裂般的头痛和喉咙里灼烧的干渴弄醒的。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
不是***医院帐篷里刺眼的白炽灯和消毒水味,也不是任务中爆炸前最后看到的漫天黄沙。
头顶是刷着半截绿漆的天花板,挂着个蒙尘的老式灯泡。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蓝底碎花床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陈年木头、中药和煤球炉子的味道。
这是哪里?她猛地想坐起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虚脱感却狠狠将她掼回枕头。
身体软得像一团棉花,骨头缝里都透着酸乏。
这不是她常年锻炼、能扛着伤员奔袭的身体!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摸额头的伤——记忆的碎片在爆炸的火光中戛然而止。
可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纤细、白皙、甚至带着点养尊处优娇嫩感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绝不是她那双因常年握手术刀、消毒水浸泡而指节微粗、带着薄茧的手。
...
爷爷萧正清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那声嘶哑却直指核心的询问钉在了原地。
他捏着相框的手指关节绷得更紧,几乎要嵌进那冰冷的玻璃。
窗棂透进来的微光勾勒着他微微佝偻的侧影,那份沉重几乎凝成了实质。
房间里死寂一片,连挂钟的滴答声都似乎被这凝固的空气压低了。
许久,老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那张承载着儿子儿媳年轻笑颜的黑白照片,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重新放回五斗柜上,让它正对着孙女的方向。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看,这是你的根,也是爷爷拼尽一切要护住你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慢慢踱回床边。
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床前,微微俯身,布满***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萧潇苍白的小脸,那目光里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有沉重的无奈,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潇潇……”爷爷的。
...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萧家小院上。
东厢房萧潇的屋里灯已熄了,只余一片寂静,仿佛白日里那场撕心裂肺的抉择从未发生。
但西边书房窗棂透出的昏黄灯光,却泄露了无眠的煎熬。
萧爷爷独自坐在厚重的红木书桌前。
一盏老式绿罩台灯是唯一的光源,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桌上一隅,却将老人紧锁的眉头和脸上的沟壑映照得格外深刻。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纸张特有的、略带霉味的墨香,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焦虑,压得人透不过气。
书桌上,摊着几张信纸。
旁边散落着几个揉皱的纸团,那是他反复斟酌、又觉词不达意而废弃的草稿。
钢笔搁在墨水瓶旁,笔尖还残留着未干的墨迹。
他摘下老花镜,疲惫地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书桌一角——那里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萧振华和儿媳林静穿着崭新军装的合影,两人笑容灿烂,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
...
阳光透过宽敞的玻璃窗,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旧文件特有的油墨味道。
邱卫国师长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军装笔挺,肩章上的将星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手里捏着那封来自萧正清的信,眉头紧锁,嘴角抿成一条严肃的直线。
信纸上的字迹透着老人家的恳切与无奈,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压在邱卫国心头。
萧振华和林静牺牲时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份沉甸甸的愧疚和责任,多年来从未减轻分毫。
老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写这封信。
下乡…对于老萧信中那个“体质稍弱”的孙女萧潇来说,几乎等同于送死。
邱卫国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这几天正因为另一件事焦头烂额,愁云惨淡。
就在这凝重的气氛几乎要将他淹没时,他目光再次扫过信尾那句“恳请师长念在振华、林静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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