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柳絮,糊了“青芜小馆”的半扇门。
沈青芜蹲在门槛上,手里转着柄菜刀,刀刃映着她那双滴溜溜转的杏眼,正盯着对面药摊的玄铁老人——准确说,是盯着老人摊前那筐刚采的断肠草。
“师父,”她扬声喊,菜刀“唰”地指向药筐,“那草新鲜不?我今儿想给炒饭加点开胃的!”玄铁老人手一抖,手里的铜秤砣“哐当”砸在摊上。
他抬起头,晒得黝黑的脸上堆起褶子,露出没剩几颗牙的嘴:“丫头,那是断肠草!吃了要见阎王的!”“哦,”沈青芜眨眨眼,把菜刀别回腰后,拍了拍围裙上的面粉(其实是昨天炸糊的芝麻),“上次用曼陀罗当葱花,客官说有点晕,换这个会不会更提神?”“提神到地府去是吧?”玄铁老人气得吹胡子,抓起把艾草就扔过去,“用这个!正经野菜!再瞎搞,我就把你那口炸穿底的铁锅扔去喂狗!”沈青芜灵活地躲开艾草,笑嘻嘻地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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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遥被沈青芜的菜刀追得绕着灶台转了三圈时,小馆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少年探头进来,脸上沾着锅底灰,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得只剩渣的麦饼。
他看见满地狼藉——翻倒的油壶、撒了一桌的米粒、还有陆知遥那柄差点劈了灶台的长剑,眼睛突然亮得像藏了星子。
“请问,这里是招学徒吗?”少年踮脚往里挪,目光精准地落在沈青芜腰间的菜刀上,“我什么都能做,洗碗劈柴、挑水倒垃圾……尤其能吃!”沈青芜正举着菜刀喘气,闻言上下打量他:“能吃?有多能吃?我这小馆的剩饭,够你吃三天的吗?”少年拍胸脯:“别说三天,三十天也行!我昨天刚吃了三斤发霉的窝头,啥事没有!”陆知遥刚把剑归鞘,闻言差点呛到:“发霉的窝头?你不怕中毒?”少年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肠胃好!江湖人称‘铁胃小胖’!”他偷偷往灶台上瞟,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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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遥发现,在青芜小馆待满五日,比在凌云剑派练十年剑还考验定力。
比如此刻,他正举着剑鞘,面无表情地挡开沈青芜劈来的菜刀。
案板上,一碗“翡翠白玉汤”冒着诡异的泡泡——所谓翡翠,是没焯水的菠菜,所谓白玉,是沈青芜自称“手作豆腐”、实则更像石膏块的不明物体。
“你凭什么说我豆腐没做好?”沈青芜的菜刀卡在剑鞘上,火星溅到她鼻尖,“这是我磨了三个时辰的!比你那破剑还费力气!”“豆腐要点卤。
”陆知遥屈指一弹,剑鞘带着菜刀往上抬,沈青芜重心不稳,差点坐进汤锅里,“你这是直接把黄豆浆倒在石膏粉里,吃了会结石。
”“你才结石!你全家都结石!”沈青芜腾出一只手,抓起案上的“花生糕”就往他嘴里塞,“给我吃!这是我用新方子做的,加了蜂蜜,甜得很!”陆知遥偏头躲开,糕点“啪”地砸在门框上,碎屑溅了一地。
蹲在灶台边烧火的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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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遥:“……”他严重怀疑这师徒俩是故意的。
沈青芜欢天喜地地接过草木灰,转身就往豆腐汤里撒,被陆知遥一把拦住:“等等,先用水过滤一遍,不然有沙子。
”“你怎么这么多事!”沈青芜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却还是乖乖找了块细布过滤。
赵小胖蹲在旁边,看着陆知遥手把手教沈青芜过滤草木灰,突然觉得这画面有点顺眼。
他偷偷在日志上补了一句:“陆公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他会提醒师父别加错料。
”傍晚时分,翡翠白玉汤终于重新端上桌。
菠菜煮得发蔫,豆腐块硬得像石头,但至少没加石膏和巴豆。
陆知遥被沈青芜逼着喝了一口,意外地没尝到怪味,只有淡淡的草木灰清香。
他抬眼,看见沈青芜正紧张地盯着他,杏眼里像落了碎光。
“还行。
”他放下碗,声音比平时软了点,“比昨天的炒饭强。
”沈青芜的脸“唰”地红了,转身往灶房走:“算你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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