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手术室的灯光依旧惨白，将我的脸映得没有血色。
最后一根缝合线被剪断。
监护仪上，那条曾数次跌入谷底的生命曲线，终于平稳地起伏着。
成了。
我摘下被汗水浸透的口罩，露出一张疲惫到麻木的脸。
整整十二个小时，我像个最精密的机器，将一个复杂先天性心脏病患儿从死神手里拽了回来。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大脑仿佛被抽干了最后的精力，只剩下一片空茫。
护士长张姐走过来，递给我一个信封，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同情和不忿。
“陈主任，这是这个项目的特殊补贴，您快收好。
”信封很薄，轻飘飘的，和我此刻沉重如铅的身体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我捏了捏，指尖传来几张纸币的触感。
我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对她点了点头，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向更衣室。
换下手术服，我靠在冰冷的储物柜上，终于打开了那个信封。
三张崭新的红色***。
三千元。
...
我的“准点下班”模式，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起初只泛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但仅仅一周，涟漪就变成了滔天巨浪。
心外科的手术排期表上，由我主刀的高难度手术那一栏，已经密密麻麻地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这意味着，很多急需手术的病人，至少要多等待三周以上的时间。
对于心脏病患者来说，多等一天，就多一分不可预测的风险。
这天下午，我刚走出办公室，就被一个中年女人拦住了去路。
她眼眶通红，情绪激动地抓住我的胳Celtics，“陈主任！我爸的手术为什么不能早点做？他等不了那么久啊！”我还没开口，李哲就一步跨过来，将她和我隔开。
“阿姨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老师的手术都已经排满了。
”“排满了？怎么会突然排满了？我听说以前不是这样的！”女人几乎是在哭喊。
她的声音引来了走廊里其他病人家属的围观，一时间，所有的目光。
...
和院长的那场“谈话”，显然没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
而我的“准点下班”，也从个人行为，演变成了一场无声的***。
见硬的不行，王凯开始来软的，或者说，阴的。
很快，医院内部的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匿名的帖子。
标题是：《扒一扒某“技术大牛”的真面目，真的是为了病人吗？》帖子内容含沙射影，通篇没有指名道姓，但每一个读到的人都知道，那个所谓的“闹情绪”、“耍大牌”、“为了钱不顾病人死活”的“技术大牛”，指的就是我，陈思远。
帖子里把我描绘成一个被金钱腐蚀、毫无医德的冷血医生。
说我因为对补贴不满，就故意拖延高难度手术，把病人当成了和医院谈判的***。
下面的跟帖瞬间炸开了锅。
有不明真相的行政人员义愤填膺地指责我没有大局观。
有其他科室不了解情况的医生表示惋惜，觉得我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当然，也有心外科的同事为我。
...
半个月过去。
医院因为我的“躺平”，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心外科那些高难度、高风险的手术，排期正式突破了三个月。
这意味着，医院的声誉和核心业务收入，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
整个院领导班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而我，则成了那只稳坐***的姜太公。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妥协，而我在等一个能一击致命的机会。
机会，在一个深夜，以一种我没想到的方式，呼啸而至。
“叮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将我从沉睡中惊醒。
是院长的夺命连环call。
我不耐烦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他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惶恐。
“陈思远！快！快来医院！出大事了！”“什么事？”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语气冷淡。
“市长……市长的父亲，突发主动脉夹层破裂，人刚送到我们院！情况非常危急！”主动脉夹层破裂！我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心外科最凶险的急症之一，死亡率极高。
...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医院最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全院的中层以上干部，各个科室的主任、护士长，一个不落，全部到齐。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凝重、好奇又夹杂着兴奋的复杂表情。
他们都知道今天这场大会的起因——市长的父亲还躺在ICU里，等着我这个唯一能救他的人点头。
而我，把全院的领导班子，都架在了火上。
我和李哲一起走进会议室。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第一排，属于我的位置上，坐下。
李哲坐在我身边，年轻的脸庞因为紧张和激动，微微泛红。
他攥紧了拳头，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院长坐在***台上，脸色灰败，眼窝深陷，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旁边的王凯，更是面如土色，坐立不安，不停地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院长拿起话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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