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敲了敲玻璃。
老赵正在里面盯着云图吃泡面。
“怎么了小敏？”“外面有人。
”“这鬼天气哪有人？”老赵把泡面盖上，凑到窗边。
他眯着眼看了半天，摇摇头。
“哪有人？只有几棵树。
”我指着玻璃。
“就在那儿，草坡中间，白衬衫。
”老赵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怪。
“你是不是最近没睡好？”“那儿真没人。
”我张了张嘴，没出声。
老赵五十多了，老花眼，看不见也正常。
我没再说话，转身下了楼。
雨打在脸上很凉。
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坡地走，鞋陷进泥里。
走近了，我看清了他的侧脸。
大概二十六七岁，很瘦，侧脸线条很干净。
他好像听见动静，转过头。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淌。
“你怎么在这儿淋雨？”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眼神很深，像是有话要说，又像是要把我看穿。
“你是来爬山的？迷路了？”他摇摇头。
“那你站这儿干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
“等。
...
那之后我开始留意窗外。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那个人我不陌生。
第二天没雨，他没出现。
第三天晴天，也没人。
连着晴了五天，老赵说今年梅雨季不正经。
第六天傍晚，天阴得像口黑锅。
下班时开始飘雨。
我打伞路过坡地，心跳有点快。
他果然在那儿。
还是那件白衬衫，还是那个位置。
这次他面朝着气象台的方向，像是在看我。
我走过去，把伞往他头顶挪了挪。
他低头看我，没躲。
“你又来了。
”他点点头。
“你是哑巴？”“不是。
”声音很清冽，混在雨声里很好听。
“你叫什么？”他看着我手里的伞，眼神有点飘忽。
“你湿了。
”我肩膀淋湿了一块。
我把伞又往他那边偏了偏。
“问你话呢。
”“周潮。
”周潮。
这两个字像个小石子，丢进我脑子里，没激起水花，直接沉底了。
名字挺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我是这儿的观测员，我叫李小敏。
”“我知道。
”我愣了。
...
接下来一周，下了三场雨。
我也摸清了规律。
只要下雨，周潮就在。
只要雨停，他就消失。
刘姐在茶水间撞见我盯着窗外发呆。
“小敏，谈对象了？”“没。
”“那你天天魂不守舍的，看什么呢？”“看雨。
”刘姐翻了个白眼，“咱们干气象的，看雨还要你特意看？”我没解释。
第三场雨是在夜里。
我值大夜班，趁老赵睡着，我溜了出去。
周潮站在那棵老榕树下。
我没带伞，跟他并排站着。
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冷得一激灵。
“你到底是谁？”我问他。
他侧过脸，“你还没想起来？”“我该想起来什么？”“看来忘了挺多。
”他苦笑了一下，有点无奈。
“我问过门卫老吴，他说没见过你。
”“我也查了访客记录，没你的名字。
”“你不是这儿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家属。
”我盯着他的眼睛。
“你甚至没影子。
”路灯昏黄，雨丝在他脚下拉不出影子。
周潮没惊讶，也没反驳。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我顶着黑眼圈进了档案室。
老赵在外面喊，“小敏，把之前那个湿度表找出来！”“知道了！”我钻进最里面的那排架子。
我妈退休前用的柜子还在，现在堆满了杂物。
我蹲下来，把里面的旧报纸、废表格都掏出来。
最底层压着一个牛皮纸袋。
积了一层灰。
我拍掉灰，打开绕绳。
里面掉出一张照片，和一本泛黄的记录本。
照片是十年前拍的。
背景是老气象站的大门，那时候还没翻新。
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站成两排。
最前面带队的是我妈，那时候她头发还是黑的。
我凑近看。
最后一排最右边，站着个男生。
个子很高，笑得很阳光，眼睛弯弯的。
虽然照片上的他只有十六七岁，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周潮。
我的手抖了一下。
十年前，周潮来过这儿？他是学生？那现在的他是怎么回事？照片背面有我妈的字迹：城西中学参观留念。
2014.9.14。
2。
...
我开始盼着下雨。
这几天太阳毒得要命，晒得柏油路都冒烟。
我像个神经病一样，没事就看天气预报。
刘姐私下问老赵，“小敏是不是魔怔了？以前最烦下雨，现在天天求雨。
”老赵让我回家休息两天。
我没回，我怕错过了雨。
终于在第五天下午，天阴了下来。
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把那张照片揣在兜里，早早地站在门廊下等。
风把树叶卷得满天飞。
雨点砸下来了。
一开始是稀疏的几点，很快变成了瓢泼大雨。
我冲进雨里。
不用找，我知道他在哪。
坡地中间，那棵孤零零的树下。
周潮背对着我，好像一直在那儿等。
我跑到他身后，气喘吁吁。
“周潮。
”他转过身。
这次他没穿白衬衫，换了件灰色的T恤。
看着更像个学生了。
“你查到了。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我掏出那张照片，雨水瞬间把它打湿了。
我不管不顾地举到他面前。
“这是你吗？”他看了一眼，神色很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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