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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单经过陆逊公司楼下,看见他跟单位一个女同事撑着伞在等红灯。

不动声色过去,他刚好抬起伞。

那女人抹着唇彩,很精致漂亮。

我想装不认识,扣紧帽子过去,他故意喊我。

“江维,我们还没那么不熟吧?”

我装作茫然地抬起头,作势找了一下,挤出一丝笑。

“是你啊。”

他冷着脸,雨像帘子一样从伞沿垂下来。

明明在置气,他却又要摆脸子,又要我理他。

催餐电话打破了这份尴尬。

我偏头夹着手机,朝他女伴致了意就走开。

奶茶在雨里赶的时候洒了在袋子里,送到别人手里时我才发现。

要给赔偿,人家推脱了几句,我还是执意退了送餐费。

钱不算多。

只是我手头紧,还硬要这份良心。

下楼的时候天上一个响雷,扶梯上有个弓着腰的老头哎呦一声,我一把扶住。

他皱眉笑着抬头,我有些久远的记忆被从脑子里提出来,条件反射似的喊了一声。

“老周?”

高中班主任。

他有些震惊,但也认出了我,像是搜寻了一下记忆里的名字,我扶着他上楼,一边提醒:“我是江维。”

“我记得,我记得。”熟悉的嗓子卡痰声,他比划了半天,“你是那个骑鬼火招摇过市的地痞。”

我附和他笑了一声。

能怎么办,我又不能对着他那把老脆骨头来一拳。

“死老头子,你怎么住在这边?”

“前年退休后搬到侄子职工宿舍来了。”他当真是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抬起拐杖指半天,“哎……五楼,左边,左边那门。”

我给他掏钥匙打开门送进去,告辞要走,他坐在餐桌旁捡着茶叶:“吃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我抱着头盔出门,点头称是。

他拄着拐在地上敲了一下。

“在干什么?”

我不假思索:

“开鬼火。”

跟陆逊认识,也是在高中。

那年我以一敌十打趴沿街混混团的辉煌战绩正正传遍全校,班上英语老师上着课先兆流产,我顺了手下败将一骑坐骑,一节安全带,就载着她去了妇幼保健院。

我跟那婆娘关系并不好,穿耳钉被她告家长,被江正良打得半死,那天她捂着肚子脸都白了,教务处几个没用的爷们还在折腾打120,我就把人背出去走了,后来挨了好一顿批。

但因为及时保住了她那坨肉,这事不了了之,甚至为了不表彰我,几个老教师组团给我上口水仗,用意无非是要我好好念个书,比整天混江湖讲义气兜里叮当响来得强。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打算洗心革面,我的人生一路能望到头,混完高中随便找个工打了,守在家里让李秋莲别整天被那个醉鬼打,这样就完。

我不打算有出息,也不计划结婚生子,我的精力全花在怎么练体格子能压过那个醉鬼一头,他喝高的时候,拳头有千斤重,我十七岁之前天天身上带着伤。

他打不过我了,就开始对付我妈。

那天下学,我叫人给拦了。

门口素来有几个混混接车,点头哈腰,把摩的的坐垫擦得锃亮,请我上座。

我书包往上一掼,被一只手攥住。

我瞟了一眼,他带着袖章,我以为是学生会管闲事,扯掉嘴角吊的糖棒:“有事?”

他连着别针把东西扯下来,塞进裤兜。

“教我打架。”

他是标准的好学生长相,白嫩嫩的脸,严守标准的男高发型,我哂笑一声。

“少爷,请我教人得出学费。”

“包你一个学期的棒糖。”

我扔了手里的棒,拍拍手把东西交给小弟。

“成交。”

他后来又加了一个学期的量要我陪打,他天分很高,学我的野路子,还知道琢磨怎么不下死手但让人痛。

我觉得有意思极了,他真下手那天过去参观,他选的晚上一条巷子,套住人脑袋就开始拳打脚踢,我不知道苦主是谁,只觉得看人挨揍很有意思,那人在麻袋里嗷嗷叫,却不求饶,甚至试图伸手还击,一边打空拳一边哭喊,周泷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我第二天听说教务主任生病住院请了一周的假,学校一片祥和的喜庆氛围,众人苦那娘炮许久,穿一双切尔西捻个兰花指,摆摆三寸不烂之舌,哪个无头领导都听他意见,订些一眼傻逼的规矩,什么女厕所不准留隔夜的卫生巾,课桌抽屉书必须挨个摆整齐,长发不准拦耳朵排除上课戴耳机……这一病谁都叫好。

老周那会儿还不驼背,月考成绩出来,当着班上的面,挨个打手,轮到陆逊的时候,板子狠狠抽得空气作响。

成绩烂了,我抠都给你们抠上来,做人烂了,开了先例,就会一直烂下去。

我在后面偷偷笑,被他剜了一眼。

打我也不带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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