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走后,我心里不痛快,也出了门。
刚才大吵大闹一番,心力交瘁,但是没关系,我总有法子让自己痛快。
我乘着华贵的轿辇招摇过市,四处挥霍,一掷千金。
京城有传闻,一位神秘的贵妇,她沉默寡言,每次出门都会戴纱巾蒙面,但出手阔绰,全京城的掌柜都巴望这位贵妇大驾光临。
坊间猜测,这必定是哪位贵人金屋藏娇的爱妾。
我曾把这事当个笑话讲给沈宴。
他听了,勾起我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玩,宠溺一笑:
「你尽管花就是,孤有的是钱。」
沈宴阔绰,只要他动动小指,就能让我过得比原先当大小姐的日子还要阔气。
他给不了我名分,只能用钱补偿我。
我不耐烦地把发丝从他手上扯出来,冷冷一瞥:
「沈宴,我想说的是——我现在连妾都算不上!」
从明媒正娶的未婚妻,到见不得光的外室,我只觉得说不出的悲哀。
他愣了一会,抬手替我擦眼泪。
我才发现我哭了。
他说,月瑶,再等等。
他总是叫我等。
可我等了三年,江家依旧权势滔天,我父亲依旧被钉在谋逆罪臣的耻辱柱上。
「姑娘想去哪?」
侍女的询问把我拉回现实。
我去买了最贵的浮光锦和妆花缎,去打了一套华美的首饰,又去梨园听戏饮酒,终于把情绪抚平了些。
夏夜,熏风入弦,榴花欲燃。
轿辇轻轻颠簸,我合眼倚靠着软垫,酒意有些迷醉。
有行人在低语。
「太好了,陛下免了一年赋税呢。」
「啊?为什么?」
「嗐,太子妃有喜了,太子爷下午从外面办事回来,就带着太子妃进宫谢恩了……」
下午,办事?
嗯,他来我这办的,还很激烈。
此时不远处华贵轿辇路过。
威严端方的太子和金尊玉贵的太子妃并肩坐在上面。
沈宴表情凝重,撑着头沉思。
江妧亲昵地拉住他另一只手,摸在小腹上。
他余光瞥见了我,表情立刻变得惊慌错愕,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
而身旁的江妧还沉浸在喜悦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对他嘲弄一笑。
前脚他刚说过只跟我一人诞育子嗣的话,后脚太子妃就有喜了。
打脸来得真快啊。
回到宅上看着买来的东西,心底突然就蹿出来一股火。
我拿着剪刀,把它们划得稀碎。
有人来劝阻:
「姑娘,您小心伤到自己啊,太子爷他肯定……」
「滚!都给我滚!」
我歇斯底里地把人轰出去,然后关上门,砸得豁朗豁朗,像阵阵惊雷。
发泄过后,屋内一片狼藉。
我没叫人进来收拾,就披着单衣在地上枯坐,燃灯续昼。
一时间有些惘然,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残烛燃尽,满室昏暗,我哭得有些累了,抽抽噎噎,歪在地上就睡了过去。
半夜,沈宴来了。
外面下着雨,他裹着一身寒雾进门。
他的脚步很轻,但我还是被吵醒了。
自从全家被冤杀那天起,我就再没睡得安稳过,每日靠安神汤吊着入睡。
今晚侍女都被我赶走了,自然也就没有喝。
他抱着我向床帐内走去。
我累极,连伸手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他身上熏了一股浓浓的坐胎药的味道。
「沈宴,你东宫里还有位孕妇呢。」
我蹙着眉提醒他。
「现在就急着来找我鬼混,不合适吧,嗯?」
他轻叹一声,把我放在床上,掖好厚衾,然后俯身,贴上我的额头。
耳边是潺潺雨声,以及他的嗓音,嘶哑低沉。
「月瑶,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