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云长宁轻轻地吸了口气:“彩月,你先退下。”
“是。”
云长宁抬眸看向赫连沉,“殿下,可不可以让你的护卫也退出去?”
“……”赫连沉迟疑了一瞬,抬手示意冷骁也出去。
咔。
门板轻轻拍合,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云长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赫连沉。
一片空白的脑海之中,响起他当初近乎卑微的祈求:“云长宁,我不求你爱我,只求你不要这么憎恶我,那么难吗?”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的眼眸,冰冷而漠然,仿佛隐匿了万年不化的寒冰,世间一切,皆不入他眼。
包括她在内。
这样的赫连沉,让云长宁很不适应。
她就那么看了半晌,慢慢说:“殿下当真不记得救你的人了吗?”
赫连沉冷漠道:“不记得。”
顿了顿,他又说:“但是玉船做不得假,如果云姑娘的确在观澜湖得到它的,那么……云姑娘应该就是救我的人?”
“可是,我记得你。”云长宁的眼眸一闪也不闪地看着赫连沉。
赫连沉一怔。
云长宁微笑着说:“这两年我也时常想到你。”
她那笑容美丽大方,真心实意。
似乎此时看到他是一件让她特别高兴的事情。
赫连沉前世一辈子都希望能看到云长宁真心的笑脸,可她对着旁人冷笑,对着他便不是冷笑就是嘲笑。
如今她竟与自己笑!
赫连沉觉得有些恍惚。
云长宁缓步上前:“我记得,那时候殿下昏迷之中抱着我不放,我挣不开,只能伏在殿下身前,后来太累,竟靠着殿下睡着了。”
“我还记得,殿下喝不下药,是我以口度药喂给你的。”
“你——”赫连沉僵住:“你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什么啊?”云长宁垂下眼,歪着头想了一下,含笑说:“我好心度药,殿下却反而乘着昏迷强吻于我,我一时气急,打了殿下一巴掌。”
“然后。”云长宁抬眸看他:“殿下就从昏沉中醒过来了,还与我道歉。”
云长宁唇角弯弯,眼含微笑:“殿下,你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赫连沉彻底僵住。
因为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楚。
他怎么可能没印象呢?!
就是因为当初印象太深刻,回去之后才日思夜想——
云长宁又朝着赫连沉面前走了一步:“我还记得许多细节,要我一一与殿下说吗?”
“不必!”
赫连沉僵硬地别开了眼。
然这一转眼,他顿时瞳孔紧缩了一下。
他看到了她耳后的擦伤。
白皙似玉的肌肤上,殷红的血渍刺眼的很。
他想起自己出现的时候,她从马车上滚下来的样子。
“你——怎么还没处理伤势?!”赫连沉脱口而出。
“这个吗?”云长宁把脸侧了侧,拨开头发。
方才只看到指甲盖大小的一片,这会儿一瞧,擦伤的范围竟大的离谱,脖子后面也有。
赫连沉心里一紧。
云长宁温声说道:“本来正要处理,结果听到殿下来了。”
“我想见殿下,便没来得及处理这些伤。”
她的言语挑动了赫连沉的心弦,那伤势刺激了他的眼睛。
他就是见不得她身上有一点儿伤痛。
赫连沉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落到了她脖子后的那片肌肤上。
云长宁低着头,看着他衣襟那儿的腾龙云纹,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还是喜欢她,怎么会变?
“来人——”赫连沉脱口唤道。
“殿下,有什么吩咐?”外面的冷骁低声询问。
赫连沉怔了一下,回过神的一瞬间人也僵在当场。
他——他怎么回事?
只是来认玉船,认恩人,让自己给他做个靠山的,怎么下意识地想要人送药来,还想亲自帮她处理伤势?
赫连沉唇瓣紧抿,快速后退了两步别开眼,“原来是你救了本王,想要什么赏赐?”
云长宁:“……”
赫连沉说:“可以慢慢想,想好了之后派人送去江州别馆,本王向来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你的。”
话落,他快步转身开门,那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云长宁深深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眉心也逐渐皱了起来。
“小姐啊!”彩月快步走进来,“奴婢先帮您处理伤势。”
云长宁没有说话,配合的坐到了圆凳上去,低着头想事情。
年少时随船队出去,她的确救过一些人。
赫连沉是让她最印象深刻的。
当时他戴着半边面具,露出的鼻梁和唇却极其的好看,她总觉得,他的样貌必定不差,值得期待。
人家戴面具示人,必定有难言之隐,她虽然想看他的脸,却并未私自揭开。
她两辈子的初吻交代给那么一个陌生人,心里对他的感觉很微妙。
甚至还想着是不是什么美丽的邂逅。
但赫连沉恢复一些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留了那个玉船。
她当时甚至于心底有些失落。
有一段时间,她都会想起他。
想着,他身体完全好了没有?
后来,日子久了,她再没有见过那个人,也逐渐忘记了他。
在江州别馆里,她被人下药送给赫连沉,春宵一度之后,她对那个欺辱了自己的人恨之入骨。
她哪里知道,赫连沉就是当初自己救过的那个人?
等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还经历了许多别的事情,她心里的恨开始消散,逐渐爱上他的时候,朝中政变,一切都来不及了。
云长宁的眼神晦暗莫测,方才的接触下,她确定他明明是关心她的,却又要装冷漠。
躲她。
为什么?
……
赫连沉的心情很糟糕。
回到江州别馆之后好久都没说话,下面的人不敢靠近。
冷骁把前后发生的事情与白嬷嬷说了一遍。
白嬷嬷捧了一杯亲手泡的茶送到了赫连沉面前去:“殿下,喝茶。”
赫连沉照旧没有开口,皱着眉,甚至没抬头。
白嬷嬷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再进来的时候,手上捏了一卷画轴,轻轻地放到了赫连沉的面前。
白嬷嬷温声说:“是老奴的错,明知殿下喜爱,却私自收了起来。”
话落,她将那画轴展开。
那个身穿蓝衣的少女,如同海中仙子,踏浪凌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