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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就是社死的滋味了。


姜知尴尬得仿佛双脚被钉在了地上,有无数荆棘从脚底攀缘而上,顺着她的身体直到脸庞,将她刺得热气上涌,耳根泛红。


她掩下眼中的仓惶,飞速逃回房间里去。


随后是“咣”的一声巨响,门被关上了。


“晚餐在桌上。”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带着强撑的淡定。


薄时绯望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笑出来,随后又敛起了嘴角。


刚刚她弯腰捡手机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吊带裙下的一点旖旎……


虽不是君子所为,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不禁轻咳两声,下意识地转过身子,故意避开她房间的方向,朝餐厅走去。


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还有,药品。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准备的。


薄时绯把两个瓶子都拿起来,看过贴在瓶身上的说明后,拉开椅子,坐下,卷起受伤的那条腿的裤腿,用棉签沾取药水,仔仔细细地上了药。


回到房间的姜知将手机重重地丢到床上。


这个蒋予温真的是……口无遮拦。


姜知双手环胸,背靠在门上,仰着头冷静。


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才用手背碰了碰脸颊,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烫了。


门外传来了椅子挪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又听见了餐具的碰撞。


睡一觉起来应该就没事了,蒋予温说的也不是什么大尺度的话吧。


姜知估计,薄时绯肯定不会当回事的,毕竟那语音没头没尾的……


这么想着,她踢掉拖鞋爬上了床,又把手机捡回来,打开跟蒋予温的对话框。


鉴于刚刚的意外,她现在按着语音键都觉得烫手,于是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将蒋予温“教育”了一顿。


蒋予温仍旧发了语音来,这次姜知只敢转文字了。


蒋予温:什么?什么什么?这么劲爆的午夜档吗?然后呢?


lc:然后什么然后。


蒋予温:下文啊!你不知道这样的卡点会让观众气死吗?


是吗?


姜知坏心眼地扯了扯嘴角,手指灵活地触碰屏幕: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蒋予温:请说出你的故事!快!


姜知:你知道我的房东叫什么吗?


蒋予温一头雾水:叫什么?


姜知:周


姜知:泽


姜知:也


发完消息,姜知满意地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丢开手机,在笔记本电脑里挑了一部之前下载好却没时间刷的综艺,一边看,一边吃起晚饭来。


吃饭期间,她总能瞥见手机不停闪烁的光亮,顿时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姜知自然也没有真的就这样吊着蒋予温的胃口,睡觉之前,她还是心软地跟她全部交代了。


蒋予温立刻义愤填膺地说:冲啊,让他当初渣你,明明有女朋友还回应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快趁机报仇!好好撩他,然后回国就甩了他,也让他尝尝被渣的滋味!你管他是真的没认出你,还是假装没认出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来我往,各凭自愿。


姜知看着这一大段话,许久没有回复,直到屏幕都暗了下来,然后自动锁屏。


报仇?


好像也不至于。


那时心里的那些不甘、委屈、难过、失望,早就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可以那么恨他,可现在一面对他的眼睛,她竟还会觉得他不像是那样的人。


这一晚,姜知在矛盾与辗转中睡去。


她想起了高中离校的那天。


她忐忑不安地坐在学校小花园的长椅上,等着替她送告白信的杨涓回来。


没想到匆匆归来的杨涓脸色阴沉无比,姜知的心瞬间就掉入了严寒的冰河之下,她缓慢地站起来,张了张嘴,其实心中已经预判了结果,“薄时绯,拒绝了吗?”


杨涓点头,避开她的眼神,说:“他看都没看,就把告白信和画册扔到湖里了。”


姜知的手指攥着校服的裙角,白皙纤长的手指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白。


“还有,”杨涓的声音含着怒气,“他有女朋友了。”


杨涓的话像是破开了天际,硬生生扯出一道大口子,无尽的黑暗浪潮般席卷而来。


万里晴空忽然变了脸,一瞬间,乌云密布,狂风肆虐,天上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大雪球。所有人都不见了,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姜知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孤助无援地仰望着天,眼睁睁地看着大雪球砸下来……


蓦的,姜知喘息着睁开了眼。


原来是梦。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大约是因为见到了薄时绯这张脸,记忆中的画面又开始浮现了。


窗外的暴风雪愈演愈烈。


耳边满是玻璃窗被风雪拍打的巨响,暖气好像不太管用,房间里越来越冷了,似乎还有风。


姜知掀开被子,走到窗边查看,发现是窗户没有关紧,窗户的缝边有些老化了,留着一条缝隙,她使出浑身的劲才将窗户锁上。


噩梦让她心有余悸,加上刚刚费了不少力气,姜知已然完全清醒,她摸着肚子,有点饿了,索性出了房间去厨房找吃的。


凌晨,客厅里灯火通明,薄时绯坐在餐桌前对着电脑不停操作。


正在聚精会神修图的他,被突然打开的门打断了思路,顺势望过去。


姜知开门的动作顿了顿,愣了一瞬,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点出来,还会和薄时绯面对面撞见。


可是门已经开了,她总不能立刻关上。


薄时绯收回了眼神,率先打破了平静,“睡不着?”


“嗯。”姜知骑虎难下,只好从房间缓缓走出来。


“牛奶,喝吗?”薄时绯随口问她,


姜知看了一眼正在运作的电磁炉,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想找点吃的。”


防滑拖鞋与木地板摩擦接触,发出“踢踏踢踏”的响声,在深夜里格外刺耳,姜知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到冰箱面前。


“晚上没吃饱?”


打开冰箱,被冷气扑了一脸的姜知哆嗦了一下,回答他:“晚上不是特别饿,就没吃多少。”


薄时绯头也没抬地说:“我回来的时候带了些零食,在餐桌上。”


姜知瞥了一眼,想了想,说:“这么晚了,我还是吃水煮蛋吧。”


薄时绯没再搭话。


忽的,键盘的敲击声停止了,然后是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顿时,姜知如芒刺背。


他走过来了。

冰箱的对面就是厨房的岛台,中间的通道并不宽敞,堪堪够两个人并排而行。


他经过她的身后,将平静的空气搅成了一阵细微的风。


姜知伸手很快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后,带上了门。


转身便看见薄时绯将温好的牛奶从锅里端出来,退后一步,慵懒地靠在岛台边,单手撑在台面上。


他的一条裤腿被随便地卷上去,腿上有一小片的暗红,因为涂了碘伏。


他用了药。


姜知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再向上看去——


他微仰着头,杯中的牛奶随着喉结规律地滑动而匀速减少。


空气莫名开始变热,蒸得姜知加重了呼吸,她缓缓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直到薄时绯喝完牛奶,见她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才开口说:“你用吧。”


他以为是他挡住了她的道。


姜知“嗯”了一声,并没有解释,走到灶台边,倒掉锅里的水,重新接了冷水,将两颗鸡蛋丢入其中。


薄时绯等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上前在水槽里清洗了杯子,“暴风雪猛烈,今晚应该会很吵,客厅桌上有耳塞,戴起来会好一些。”


很快,透明的玻璃杯被倒扣在沥水架上,随后一句“晚安”拂过她的耳畔。


姜知垂眸,轻声回复他:“晚安。”


然而这一晚,她却彻底睡不着了。


甚至因为失眠还起来了好几次,总是担心她和薄时绯的车子会被大风吹走,特意去门口的窗边多次检查。


不过,她再也没有遇见过薄时绯了。


夜里失眠的结果,就是在天光微亮才勉强入睡,直接一觉睡到了下午。


姜知扒着房门向外看去,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在。她这才放心地乱糟糟地走出来,去了卫生间。


出来后,她从餐桌上抱了一袋吐司来,在沙发上舒服地盘着腿坐下,捏着一片吐司小口咬着,另一只手在茶几上随意翻了翻,上面散落着几本看起来就很专业的杂志,是全英文的,她不想动脑去翻译,于是就作罢了。


潦草地结束了早中饭后,她用湿巾擦干净手指上的面包屑,而后将手伸向了自己带来的身体乳。


冰岛室内都有暖气,虽然很暖和,但是待久了皮肤也变得干燥了。


姜知将一条腿搭在茶几上,拧开身体乳的盖子,开始细致地从脚尖开始抹。


一条腿护理完了,又换了一条腿。


忽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视野里多了一双拖鞋……


姜知猛的抬头,看见薄时绯正站在茶几边上,目光掠过她光着的白皙长腿。


她连忙缩回腿,用外套遮盖好,挽了挽散落在耳边的卷发,“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吓死我了。”


薄时绯张了张嘴,好像说了什么,但是她却一个字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姜知睁大了眼睛。


这次,薄时绯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姜知迷惑地仰头望着他,也跟着指了指耳朵。


薄时绯冲她点点头。


姜知这才恍然大悟,从耳朵里拿出了降噪耳塞,“啊,不好意思,我忘记我还塞着耳塞了。”


薄时绯没说什么。


“你出门了?”姜知借着转移话题,减轻此时的窘迫。


“出去看了一下房子。”


“怎么样了?”


“昨晚的雪很大,房门迎风,被埋得看不见了。”


姜知从没遇见过这种状况,担心地问:“那怎么办呢?能处理么?”


“可以处理,但是有点麻烦。现在外面还在飘雪,最好等太阳出来吧。”薄时绯说完,顿了顿,看向姜知,询问道,“方便吗?”


“方便啊。”姜知当然不可能狠心到要把人赶出去,而且心底里,也不想。


她又问:“可是,这里好像只有一间卧室?你昨晚不会睡的沙发吧?”昨晚她好像也没看到沙发上有人?


薄时绯抬起头,说:“上面还有一个小阁楼。”


闻言,姜知也跟着抬起了头,指着旁边书架的上方有一个三角形的洞口,“那里?”


“嗯。”


她一直以为那是用来装饰的,没想到竟然是小阁楼的入口。


“可以上去看看吗?”姜知好奇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书架边上,摸了摸和书架融为一体的钢架做成的黑色楼梯,跃跃欲试。


薄时绯在后面打量着她的穿着,沉默了几秒。


惹得姜知转头看他,“不方便吗?”


薄时绯与她四目相对,又很快掠过她的眼睛,滑落在她的睡裙上,说:“应该是你不太方便。”


姜知:“……”


薄时绯越过她,坐在沙发上,翻阅起他带回来的摄影杂志。


姜知默默地回房间换了一身运动装出来,不过爬楼的兴致也没有了。


“要上去吗?”薄时绯头都没抬地问她。


“晚点吧。”


“那想出去转转吗?”


姜知走到窗边,望着纯白的世界,“可是,外面好像还在下雪。”


“不大了。”薄时绯合上杂志,说,“镇上有一家咖啡馆的菜不错。”


“有多不错?”姜知在享受美食和对抗寒冷的想法之间作斗争。


薄时绯扫过茶几上的吐司,“比吐司好吃很多。”


被他这么一说,姜知的嘴里都是刚刚那片吐司的淡然无味,内心就这么轻易地被动摇了。


午后的天空十分明亮,虽然仍旧下着雪,但是丝毫不能掩盖冰岛的美丽。


姜知坐在薄时绯的越野车上,悠哉悠哉地欣赏着不断后退的山峰与草原,心境和暴风雪那天截然不同。


薄时绯开车很稳,车技比她高出不止一点点,而且雪地行驶的经验一看就非常丰富。


“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吗?”姜知不禁想了解他的经历。


“不久,每年会来这里待几个月。”薄时绯看着前方的路,淡淡地说。


“也会去别的国家?”


“会去很多国家。”


“比如?”


薄时绯笑着说:“太多了。”


那真的应该是很多了。


她以为凭借他高中时那样优异的成绩,在重点大学里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毕业之后应该会出现在北上广的那些TOP公司里,穿着平整笔挺的西服,打着一丝不苟的领带,即使在一群精英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却没想到他的形象会是身着黑色冲锋衣,在雪地里熟练地行驶着越野车。


姜知没有再追问,似乎完全无法将脑海中的那个薄时绯和现在的他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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