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翎笙心头疼痛难忍。
裴寻寂，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吗？
她看着查看聘礼的男人，蓦地想起当初裴寻寂迎娶自己时，甚至都没有到云家迎亲……
云翎笙唇边溢出一个苦涩又嘲讽的笑。
翌日，盛京城内最繁华的朱雀街。
裴寻寂领了人马浩浩汤汤前往秦家下聘，走到半路却被一眉眼英气的女子拦住。
——正是云翎笙的手帕交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夏英。
夏英面容冰冷，声音十分愤怒：“裴寻寂，你不能这样对阿笙？”
裴寻寂冷眼睨她，不耐道：“云翎笙让你来的？身在佛门净地还一心二用关注着我，本王真是好生荣幸。”
夏英沉默一会，反驳道：“翎笙一心祈福闭门不见我，还不知晓此事。”
“不知晓？”裴寻寂冷笑，“云翎笙这么会演，不入梨园戏台真是可惜。”
夏英霎时白了脸：“你怎么可将阿笙和伶人作比？”
身后，一抹无人可见的幽魂叹息一声。
她只怕自己在裴寻寂心里甚至比不上伶人。
夏英仍不甘心好友遭受这样的屈辱，咬唇道：“云家为我朝鞠躬尽瘁，世代忠魂，你这样对阿笙……”
话未说完，裴寻寂冷冷打断：“可笑，真正的忠魂应该刻在碑上，云翎笙要拿云家在我面前做大旗，就等她的名字也刻在碑上再说吧！”
云翎笙望着裴寻寂冷漠而讥诮的神情，巨大的不可言说的悲哀萦绕全身。
夏英亦不可置信的看向裴寻寂。
裴寻寂不想再理会夏英，一拉缰绳欲走。
夏英咬牙挡在马前：“不行！你若今日敢去秦家下聘，我便到皇上面前告上一状，看你待如何？！”
夏英父亲亦是朝中重臣，又是家中掌上明珠一般的存在，自是有几分气性。
一旁看着的云翎笙心中一暖，低喃道：“英英。”
裴寻寂眼眸黑沉地盯着夏英，却是勾唇笑了。
“你只管去。”
话落，他倏地一扬马鞭抽在马身上！
骏马一扬马蹄就朝前冲去，竟是毫不顾忌夏英，就要从她身上撞过去！
“英英！”云翎笙顿时亡魂大冒。
千钧一发之际，夏英被侍卫扯到一旁。
带着聘礼的车队一路从她身边驶过。
跟在裴寻寂身后的卢风忧心忡忡道：“王爷，真要闹到如此地步？”
裴寻寂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许久，他寒声道：“你将聘礼送去，我去趟镇国寺。”
卢风惊喜出声：“王爷，您要去迎王妃……”
裴寻寂蹙眉打断他：“本王去拜佛散散晦气，大好的日子，我不想再听见有关云翎笙的任何事！”
镇国寺。
裴寻寂抬步迈入大殿。
而云翎笙却站在殿门口，阳光穿透她的身体，没在地上留下任何影子。
她听着阵阵庄严梵音，静静看着端坐莲台的佛像，神情茫然。
佛祖，人死后不该一了百了么？为何让我这一缕孤魂留在这世上？
待上完香，裴寻寂不知为何却没有离开。
本在一旁闭眼打坐的住持，缓缓睁眼问道：“王爷，可是在等什么人？”
云翎笙也回神看过去，心口莫名揪紧。
裴寻寂愣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弧度。
笑话！
他沉声道：“请住持转告云翎笙，十五日后记得准时来参加我的婚礼！”
那一丝悸动瞬间消散，云翎笙只觉浑身越发寒冷起来。
裴寻寂说完话便要走，但转身的瞬间，眼眸却猛然定住！
只见门口，云翎笙竟穿着戎装站在那里？
裴寻寂再一晃眼，那位置却是空空荡荡。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佛像，旋即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两人擦肩而过那一瞬，云翎笙却瞥见住持那双澄澈通达的眼眸看向了自己。
她一怔，就见面容慈悲的住持双手合十，轻轻叹息道：“尘归尘，土归土，施主莫再牵挂，早登极乐。”
云翎笙心口猛然一颤，就要上前：“大师，您看得见我？”
但不等住持回答，云翎笙眼前白光一闪，再次回到裴寻寂身边。
住持定定看着一人一魂离去的方向，低声念佛。
“阿弥陀佛，皆是痴人！”
第二日，裴寻寂才亲自去了秦府。
秦子依人如其名，一声清新淡雅的素绿衣衫。
云翎笙就看着她露出自己从来做不到的神情，委委屈屈道：“王爷，为何昨日你没有亲自前来？”
裴寻寂温声安抚：“临时有急事，待半月后我们成了亲我日日陪着你。”
秦子依又展颜一笑：“南山的桃花开了，你陪我去看吧！”
两人挨得很近，亲密姿态是云翎笙永远无法靠近的距离。
不，曾靠近过一次。
——她跟裴寻寂成婚那日。
那天秦子依留书出走，裴寻寂走进洞房，将手中书信狠狠砸在她身上。
他满身寒意：“你可知今日在这里的该是谁？”
她当时不明所以：“夫君，我……”
“闭嘴！”裴寻寂怒喝打断，“你不配这样叫我。”
“你不是想当王妃吗？”裴寻寂道，“我满足你！”
那一夜，云翎笙的尊严被碾成碎片。
此刻已成幽魂的云翎笙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在那一对璧人身上。
秦子依又郁郁道：“王妃回来，不会为难于我吧？”
“为难？”裴寻寂眼眸幽深，“若不是你当初在澜沧关救我性命，她又如何有福分成为永安王妃，按理，她该给你敬杯茶才是。”
秦子依羞赧的低头道：“是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然我又怎会因为寻访幽灵兰花路过西南。”
一旁的云翎笙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秦子依？
当初明明是她救下的裴寻寂！
她开口想要问个明白，张开唇，眼前两人却毫无反应。
云翎笙呐呐止住了声，最终，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久久看着两人……
其后两日，云翎笙跟在裴寻寂身边，看着他满怀期待的准备成亲事宜。
身不由己地一遍又一遍回想起她跟裴寻寂成亲时，他事不关己的冷漠。
这日晚膳，裴寻寂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随口道：“怎么许久没有那道翡翠煲？”
不远处正倚靠在门边的云翎笙闻言一怔，转头凝视他许久。
不多时，后厨连忙送上。
裴寻寂喝了一口这平日里最喜欢喝的汤，便重重放下汤碗，蹙眉问：“厨房换人了？”
侍女连忙解释道：“之前王爷您胃不好，这道汤是王妃亲自向天下第一名厨求的药膳煲，一直是王妃亲自炖煮，虽有方子，但奴婢们愚笨，如何也去不了那药膳味道！”
裴寻寂一怔，云翎笙那舞刀弄枪的模样，竟也会洗手作羹汤？
旋即，他垂眸冷道：“撤下去，告诉厨房以后不许再上这道菜。”
云翎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隐约可见的疤，那是刚学厨时被烫伤的。
她这双手能舞出一手好枪法，于厨房一道却并无天赋，为了学好这道汤，也算吃了不少苦头。
虽然只是灵魂，可那心脏处的疼痛却有如实质般传来。
因着这一出，裴寻寂胃口全无。
坐了会，裴寻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翎笙就看见他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她愣了下，直到裴寻寂的脚步停在她住的院子里。
云翎笙终于忍不住轻声道：“除了找我麻烦，你从不会踏进我这里。”
裴寻寂听不见，也不会回答。
他径直走向云翎笙的书房，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了一本兵书。
正要离开时，裴寻寂的目光在扫过某个方向时却突然一定，眉头随即紧蹙。
云翎笙最珍惜的那柄红缨枪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