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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沅儿在床上整整躺了两日。


这两日,赵嬷嬷过来找了她一次,除了关心她的病情,还细细盘问了那日在东厢院发生的事。


那日的选拔,君泽衍没看上任何一个婢女,甚至没来由的大发脾气。


赵嬷嬷私下找玄武探了探口风,原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不听劝告,夜里偷偷上了王爷的床!


君泽衍何其尊贵的身份,岂是一个婢子能够肖想的!


饶是王爷能够饶她一命,就是侯府的主母也容不下她。


赵嬷嬷不希望雪鸢的下场再发生在另一个丫鬟身上,便来找孟沅儿了解当日的情况。


毕竟那日留守在东厢院的只有她。


“孟双,你老实告诉我,那日除了你还有谁偷偷溜进东厢院?”


赵嬷嬷的神色十分严肃。


孟沅儿手指紧张地攥紧了衣服:“除了我,没别人了。”


面对赵嬷嬷的质问,孟沅儿是既委屈又无措。


她平白无故失了身子,却不敢跟任何人说。


赵嬷嬷自然是想不到孟沅儿身上,只当他夜里睡得太熟,并不知晓真相。


赵嬷嬷叹了口气,说道:“今日算她走运,她最好能躲一辈子,若是叫王爷寻到,恐怕下场比雪鸢还要凄惨。”


“嬷嬷我在侯府多少年了,王爷的脾性我还不了解?一个小小的婢子岂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赵嬷嬷越说越恼:“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走运,王爷收了她做通房,可那又如何?”


“王爷那样身份高贵的人,以后要娶的王妃必然是门当户对的!”


“一个小小的婢女,如何去跟那些高门贵女争斗?只怕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我千叮嘱万嘱咐,可有些人就是不听劝!你说说,她们怎就不明白嬷嬷的良苦用心?”


孟沅儿越听,心中越觉得害怕,她猛然想起那日雪鸢的惨状,浑身冒起冷汗。


她从未想过做君泽衍的通房,她只想在侯府混口饭吃,能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便足矣。


可如今,连这小小的愿望都成了奢望。


那日,她并不清楚君泽衍有没有看清她的脸,孟沅儿不敢冒险,为了不跟君泽衍碰面,她总是以各种理由去西厢院。


西厢院离东厢院最远,君泽衍极少到这边来。


孟沅儿想的很简单,这段时间她先躲着他,或许时间长了,君泽衍便将那件事忘了。


可她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君泽衍竟也来了西厢院,此时正迎面朝她走来。


孟沅儿转身,下意识就想逃。


“站住!”身后的李嬷嬷却厉声将她叫住。


孟沅儿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她站在原定,不敢妄动。


李嬷嬷见君泽衍正往这边来,又恰巧见地上的枯叶没有打扫干净,便想在君泽衍面前表现表现。


“这满地的枯叶你是看不见吗?侯府雇你来是来干活的,不是来混日子的!”


李嬷嬷尖锐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君泽衍的注意。


君泽衍往这边看了眼,却只看见李嬷嬷肥硕粗壮的背影。


孟沅儿生怕君泽衍看清自己的样子,她躲在李嬷嬷面前,小手拽着李嬷嬷的衣袖,几近哀求的哄着:“嬷嬷您消消火,我这就干活。”


李嬷嬷平日里就是个厉害的角色,对府里的丫鬟非打即骂,大家私底下都十分害怕她。


孟沅儿也不例外,但她此时更怕君泽衍注意到她。


见孟沅儿服软,李嬷嬷心中觉得畅快,她指了指地上的枯叶,道:“马上把这里打扫干净了,不扫干净不准走!赵嬷嬷惯着你,我可是公私分明的!”


孟沅儿没有办法,她不敢惹怒了李嬷嬷,只得老老实实干活。


摆足了官架子,李嬷嬷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


君泽衍这才发现藏在李嬷嬷身后的孟沅儿。


瘦小的一只,方才躲在李嬷嬷身后竟叫他没发现。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孟沅儿倒吸一口凉气,她低垂着头,握住扫帚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或许是对他的恐惧太过明显,明显到君泽衍顿住了脚步。


“你很怕本王?”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君泽衍审视的目光一刻也未从孟沅儿身上离开。


他是大宋从无败绩的战神,大家怕他理所当然,可怕成这样的,君泽衍还是头一遭见。


瘦小的身躯一直在抖,好似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君泽衍忍不住蹙眉。


堂堂男子汉,竟这般没出息!


孟沅儿将头垂得更低,她摇了摇头,下唇几乎快要被她咬出血。


“那为何要抖成这样?”


孟沅儿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后背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汗水浸湿。


她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颤音:“回王爷,小的......怕冷。”


孟沅儿几乎快要哭出来,她恨自己的不争气,怎就怕成这样!


但只要一看见君泽衍,她就会想起那晚的遭遇。


她没办法镇定,她怕他,怕得要死。


这撇脚的理由惹得君泽衍失笑。


果然,侯府的下人就是不能跟他手下的士兵相比,这样瘦小的身子,只怕连刀都拿不稳。


罢了,他懒得跟一个小厮计较,抬脚正准备离开。


清风拂来,幽香暗涌。


那晚的记忆忽然闪现在脑海。


君泽衍浑身猛然一怔,深邃的眉眼似淬了寒冰,他转身,再次看向孟沅儿。


“抬起头来。”


湿润的睫毛猛然一颤,孟沅儿头垂得更低了。


“抬起头!”耳边,男人的声音逐渐不耐。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孟沅儿胆怯地抬起头,却是不敢正视他。


君泽衍盯着眼前的人儿,一双剑眉瞬间蹙起。


一身粗布衣裳,应当是府里最下等的小厮。偏这小厮生得白嫩,那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如剥了壳的鸡蛋,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花瓣似的唇含娇带怯。


这世上,怎会有男子生得这般好看?


绕是见惯了美人的君泽衍,此时竟有些愣愣失神。


半晌后,他语气略微松了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嘴唇一张一合,孟沅儿声音极小:“小的......叫孟双。”


可君泽衍还是听清了。


“孟双?”他呢喃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抬起头,正视本王!”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袭来。


孟沅儿咽了咽口水,缓缓抬眸,湿润的眼眶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胆怯。


君泽衍深邃的眉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似淬了冰刃似的寒冷。


现实与梦境相重合,这双眼睛与那晚的眼眸一样,一样的干净,一样的胆怯,君泽衍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这双眼睛。


可面前的人分明是个男子......


君泽衍眉头紧蹙,神色愈发冰冷。


四目相对,孟沅儿有种错觉,他好似能看透她的一切。


巨大的恐惧感将孟沅儿吞没,她终是强忍不住,苍白瘦小的脸蛋愈发白皙,一滴泪珠悄然滑落。


脑海中,无数凄惨的结局一闪而过。


她此番无比后悔,木匣子中的钱她一笔一笔攒了很久,可她一直没舍得花。


倘若还有机会,她定要将那笔钱妥善分配。


赵嬷嬷待她极好,她应当孝敬她一份的。


冬梅待她也好,她也应当答谢她的。


还有......还有齐铭,她哥哥的安葬费是他替她还的,她还没机会还给他......


越想越觉得难过,孟沅儿竟忍不住抽噎了两声,眼泪吧嗒吧嗒的落。


干净纯洁的眸子盈满了泪水,眼前的人儿哭得梨花带雨。


他还没把她怎样,她竟先开始哭了......


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君泽衍内心莫名开始烦躁,最后,他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看着君泽衍渐渐行远的身影,孟沅儿有些不可置信。


他就这样放过她了?


莫非,他那日根本没看清她的样子?


摊开掌心,孟沅儿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方才,君泽衍的眼神分明就是想把她碾碎,可为何,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孟沅儿想不通,内心愈发觉得不安。


......


回了东厢院,君泽衍站在云轩房内,目光忽然被门扉上几道抓痕吸引。


君泽衍神色一滞,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瘦弱颤抖的身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日的情景。


滚了滚喉结,君泽衍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想,许是那媚药留下的后遗症,毕竟,那样大的剂量,他能强忍一日便是极限,哪怕解了毒,体内定然也会有残留。


思及此,他好像有了正当的理由,目光再次看向那几道抓痕。


敲门声响起,君泽衍瞬间回过神来。


“进。”


玄武推门而入。


君泽衍问道:“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玄武道:“都查清楚了。”


君泽衍转身走向书桌,掀了衣袍落座,声音不冷不淡:“说。”


玄武道:“王爷那日遇见的小厮,确实是咱们侯府里的下人,名字也不假,就叫孟双。平日里主要负责洒扫府中的院子,十三岁时卖身入府,一直安分守己,未有任何劣迹。”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君泽衍不假思索地问道:“进府时可有验身?”


玄武道:“秦管家亲自验过的,错不了。”


君泽衍眉目微微凝滞,难道是他看错了?


旋即,他又将这个想法否决。


不可能,那双眼睛,还有她身上的味道,他绝不可能记错。


他又问:“家世可调查清楚了?”


玄武回道:“父母早逝,家中原有个孪生妹妹,叫孟沅儿。听说两年前不幸被山洪卷入其中,也去世了,家中就仅剩下他一人。”


敲击桌面的动作猛然一顿,君泽衍薄唇勾了勾。


“那便对了!”


玄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君泽衍何时对一个下人如此上心了?


半晌后,玄武问道:“王爷,孟双如何处置?”


君泽衍不可能平白无故让他去调查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


要么,这个人是敌方派来的细作,要么,便是这个人与众不同,勾起了君泽衍的兴趣。


玄武不可能想到后者,以他对王爷的了解,他连女人都不感兴趣,更何况对一个下人。


于是乎,他自作主张地道:“要不,直接......”随即,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君泽衍瞥了他一眼,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心中一抹异样的情愫一闪而过,君泽衍又开始走神。


见君泽衍迟迟不说话,玄武一瞬间明了,一般这个时候,王爷不说话,便是默许了。


“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将他解决了。”说罢,玄武正准备离开。


“等等。”君泽衍忽然将玄武叫住。


玄武疑惑地看着他。


半晌后,君泽衍淡道:“先留着。”


见玄武一脸疑惑,君泽衍又说道:“身世不假,只是身份调换了。三年前入府的孟双也许真的死了,如今在府中的恐怕是孟沅儿。”


玄武大惊,细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难怪他总觉得孟双这个人生得比女子还美丽。


玄武道:“此人隐瞒身份入府恐怕居心叵测,莫非,她是三皇子派来的细作?”


太子之争,朝中势力两对,三皇子为了拉拢君泽衍,不是往他床上塞女人,就是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那日他中媚毒,便是拜三皇子所赐。


玄武气愤道:“走了一个雪鸢,又来一个孟沅儿!三皇子没完没了是吧!”


女扮男装入府,费尽心机爬上他的床,君泽衍心想,这个女人的心机手段可比雪鸢高多了!


玄武道:“王爷,此女心机深沉,留不得。”


君泽衍自然知道留不得,可怎么解决她,君泽衍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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