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凝心一沉，蓦地回头。

顾北霄正如小时候那般趴在围墙上。

多年前的无数次，他都是这般，趁着国子监休沐的空挡过来，给她带些吃食点心，问她过得好不好。

围tຊ墙很高，即使他武功骑射样样精通，还是免不了栽跟头。

姜绾凝心疼地不行，每每嘴上说着不要他来，可还是会在第二日期盼。

现在，时隔十年，顾北霄又一次翻过了这道围墙。

只是与从前不同，他不再栽跟头，也什么都没有带。

顾北霄来到姜绾凝面前，还未开口，就被姜绾凝打断。

“私闯后宫可是死罪，侯爷来这里做什么？”

冷冷的声音拒人千里之外，顾北霄顿时一噎，对上姜绾凝的视线。

平生第一次，他发现姜绾凝的眼睛很美，一双美眸动人心弦。

眼底却无波无澜，像精美的瓷瓶，却是毫无生气的死物。

心中有异样的情绪交叠翻涌，顾北霄紧声开口：“凝儿，跟我回去吧。”

一天时间，已足够他已经查清原由。

两国现在刀剑相向，和亲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牺牲一个皇家女儿，就可换千万将士平安，边疆免于战火，任谁都不会拒绝。

可为什么，偏偏是姜绾凝。7

“你自幼被关在这里，从未享过什么公主之福，凭什么一到和亲之事，又要将你推出去。”

顾北霄心疼得发紧，拉住姜绾凝的手，在她掌中放下一颗药丸。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假死药，服下便可隐了脉搏心跳三日，待瞒过众人，我将你接回来……”

他细细说着，将所有可能都规划到，万事俱备。

却被姜绾凝打断。

“顾北霄，我不走。”

顾北霄瞬间止了声，愕然看着眼前的人，才艰难吐出两个字：“为何？”

说是去和亲，实则不过是人质，若两国再有摩擦，姜绾凝便会举步维艰。

他不明白，姜绾凝为何不愿意走。

“你可是怕会被发现？不必担心，我已打点妥当一切，只要你跟我走，我把你带回去藏起来，再也不要回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顾北霄说着，要去拉姜绾凝的的手。

他本以为姜绾凝不愿意，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却紧握住一只冰凉的手。

姜绾凝没躲，任由他拉着，说出的话却如五雷轰顶。

“侯爷误会了，无人强迫本宫，是本宫自己要去和亲的。”

顾北霄瞳孔震颤，看着姜绾凝，眼底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他问。

姜绾凝回头，看着萧条的院落。

比起在永安候府饱尝冷眼，还不如去做个和亲的人质。

身处谷底，哪怕再泥泞逼仄的路都是救赎。

至少，她感受到了父皇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父爱。

“去和亲又如何，在冷宫又如何，我的处境不会比现在再差了。”

一句话，却似利箭将顾北霄的心穿透。

手中握着的那只手那么瘦，那么凉，她身上的衣衫那么单薄，整个人瘦得像一张纸，风吹都能吹散一般。

他怎么将她养的这么差？

差到她宁可去做人质都不愿留下？

心簌簌而痛，顾北霄颤声开口：“凝儿，我从前对不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侯爷不必再说了。”

他着急着补偿，可姜绾凝却不愿再听了。

她回头，看着小桃收拾出来的一箱杂物，轻声开口。

“本宫不会告发侯爷私闯后宫，这些都是从前侯爷送来的东西，还请侯爷带走。”

心中涌出些委屈，姜绾凝抿了抿唇，半晌才吐出最后一句。

“顾北霄，那日小年夜宴，我听见你与太子的话。”

“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