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周毅被三只母鸡咯咯咯的声音叫醒。
他从屋里起来，白小雪已经在厨房开始忙活，等他洗漱完后，两老也起来了。
“爸，我今天想去找长顺叔。我能生意赚钱养活一家人，我的意思是大队的农活咱就不干了吧，你也能休轻松一点。”
周正民才起床就被儿子这石破天惊的想法吓到，愣了许久后，怒喝。
“你小子胡说什么？怎么能退组？你是要咱们家单干吗？”
“确实有这个想法。”
周正民气得吹胡子瞪眼，
“以前全村加入公社的时候，我可是第一批举手的。现在包产到组了，怎么可能还要出去单干？我不同意！”
“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嘛，反正以后我一定赚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出去赚了一趟钱回来，翅膀就硬了是吧？马上就想着要退出生产队？”
见父子两个又闹了起来，张春梅走过来。
“一大清早的，老头子你吵什么吵？”
面对张春梅，周正民这次没有服软，
“你儿子要单干！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是我儿子，就不是你儿子了？单干怎么了？儿子一天赚的钱比大队里半年的分红还多，儿子有本事就单干。”
“怎么可能天天都有这种好事？做生意这种事肯定不能长久，还是要老老实实在地里种粮才是长久的事。”
张春梅不管这么多，反正周毅说什么她都愿意支持。
但是她的见识也不多，一辈子都和土地打交道，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是乡里乡村这些农活上的事。
一听到周正民这样说，顿时也有点拿不准主意，
“儿啊，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呗？那个卖松茸的生意能做多久啊？”
周正民冷哼，
“哼！多久？松茸能卖到11月就差不多了，过了这两个月，往后能找到的松茸只会越来越少！”
张春梅刚刚一时间没想起这茬，经过周正民的提醒，她也觉得有点冒险了。
“儿啊，妈这次觉得你爸说得还是有道理。”
“爸、妈，松茸是最多能卖到11月不假，但我卖的是山珍，是山里的宝贝，11月过了还有其他的，这大山里头这么多好东西，县里、市里的人都想买。这生意我绝对能做长久！”
“除了松茸还有啥？过了11月山里就只有竹子了。”张春梅疑惑的发问。
周正民却是不相信周毅的话，说话也开始有些难听起来。
“还有满山的枯树枝，有田里找烂红苕根吃的他老子我！”
张春梅轻轻推了一下自己老伴一把，“你就不能好好跟儿子说话吗？”
然后拉起周毅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儿啊，不是当妈的不信你，可我们整天在山里刨，也没见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以前是外面的人不知道，其实山里的东西好着呢。你别忘了到了11月，无娘果就可以挖了。”
“啊？”
听到这个名字，张春梅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周正民也有点懵。
无娘果是长在油杉、松树、麻栎、板栗、榛子这些树根上的一年生菌类，这个称呼是因为本地人一直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来的，就像一个个没娘生的孩子一般，突然就出现在了山里。
其实它还有其他的名字，有的地方叫它猪拱菌，因为山上的猪很容易嗅出它的味道，每次发现的时候，就像被猪从地下拱出来一样，所以才有了猪拱菌的外号。
但是周毅知道这个东西，在全世界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黑松露！
是世界上最名贵的食用菌，有人叫它“林中黑钻石”，甚至被称为“可以吃的黄金”，是世界公认的顶级山珍，世界三大美食，就是与鹅肝、鱼子酱并称的松露。
“那玩意儿的味道这么大，我可吃不来！”
张春梅嫌弃地撒手，就像周毅只是说说就染上了那股奇特的味道一般。
周毅噗地笑了一下，松露的味道，就像折耳根、臭豆腐一样，喜欢的人爱得不行，不喜欢的人闻之色变。
周正民倒没有张春梅那样无法接受松露的味道，但他好奇地问：“无娘果真的能卖钱？”
“能！”
周毅坚定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妈信你！”
张春梅立刻出声表态，但看她距离周毅已经一步之遥，脸上分明写着，支持但是不要让她碰。
“那退出生产队的事？”周毅向着自己母亲眨眨眼，显然是知道只要得到张春梅的支持，这件事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妈也支持！”
果然，周正民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坚持，换上了一副犹豫的表情。
“爸，你看这事……”
“一会儿我和你去找你长顺叔商量一下。”
周正民口中的长顺叔，正是周家所在生产三大队的队长，何长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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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村，生产大队办公室。
何长顺刚进门不久，就看到周家两父子前后进了屋。
“长顺叔。”
周毅作为晚辈，自然地与何长顺打了个招呼。
何长顺自从上次周毅来找他开介绍信的时候就发现，周家这小子和以前不大一样。
不像以前，因为读过几年书就整天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对他的态度总透着一股子的厌烦，更不可能跟自己道谢。
那天给他开了介绍信后，周毅客客气气地道别，反而让何长顺愣了半天，最后只当是这孩子娶了媳妇之后终于开窍了，不想着那些不实际的打算，什么考大学赚大钱的，和我们这种一辈子在山里的农民有什么关系？
“老周，小毅，你们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老周也要去城里？”
何长顺以为这次是父子两个人要进城，开口询问。
周正民客气地笑笑，“不是进城，就是来问问上次让周毅拿过来的椅子怎么样，没啥问题吧？”
“你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当然没问题！谢了。”
何长顺客气一句，他知道周正民肯定不只是来问一嘴椅子而已，不过是想先拉拉关系，有个好气氛才方便说事。
看来今天他们两人说的事，应该不好开口，难道又是来借钱的？
何长顺知道周家为了供周毅考大学，背着这个儿子借过很多次钱了，加上周正民腿脚不好，生产队分配的任务不多，分红也比其他家少一些，
周家的穷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可整个村子里的人家都穷，周正民到现在还欠着何家钱，要是再借的话，家里那口子恐怕又要说闲话了。
何长顺也约摸知道，周正民借钱可不只向他一家借过，不知道其他家的还上了没有，在村里他和周正民关系最好，也没催过周家还钱。
哎，算了，看这次又要借多少吧，能帮就帮一下。
周正民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
“老何，你觉得我们要是提出来退出大队的生产，自己单干，村里会同意吗？”
“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