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邓戚说。

“邓戚。”宁遥声音撕裂“你好好一大学生，缠着我天天干什么？”

邓戚不看她，低下头。

“真特么***。”宁遥低语，呼出来白色烟气漂浮在空中“滚！”

邓戚咬咬嘴唇“你让我帮你把他扶上楼，我保证一秒不多留。”

宁遥眉头紧锁，她没见过这号人。

该说没脸没皮还是执念太深。

她不知道。

面对邓戚那不肯放弃的执着，她所有脾气与悲伤化为乌有，软了下来。

“我帮你扶上去，我马上走。”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快要碎掉。

宁遥放弃了，低声说了句谢谢，让开一条道，邓戚到原来宁遥站的位置弯下腰，很轻松就扶起来杨劲淼。

杨劲淼没睡着，还在念一个名字。

邓戚扛起他，晃着前进。

宁遥先一步跑到前面，打开单元门，让他们进来后，又快步跑到到电梯门口按电梯，进到电梯内又上楼。

一顿操作，宁遥大喘。

从电梯出来，单元是独门独楼的大平层，一出电梯门拐个弯就到了。

宁遥输入指纹，推开门。

邓戚扶杨劲淼进来，宁遥引领他到沙发上，邓戚将杨劲淼放在沙发上。

放好他，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宁遥呼吸，脱下外套扔到小沙发上，到茶吧机上接了两杯。

到邓戚跟前，尽管她再逃避，此刻，她还是眼睛泛红“谢谢你。”

不知道该用何种词语去描绘心中情绪，似雨后阳光，似青草发芽。

宁遥未曾波澜的心变成了大海。

波涛汹涌，浪花起伏。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此般执着。

宁遥递出去的水杯没人接下，她就保持动作，一直看着他。

她内搭一件年前留在杨劲淼家里的黑色毛衣，稍带带点小***，凸起的地方白茫茫一片，邓戚不注意都没办法。

宁遥发现他的眼睛，把水杯往他跟前推了推“別用这种眼神看我。”

邓戚接过水杯，眼神闪躲到其他地方，没有说话，脸颊刹那间红润。

他没解释，因为他就是在看。

宁遥别过头，到小沙发上坐下。

她心变乱了。

邓戚喜欢看她害羞，止不住上扬嘴角，喝了口水说“我走了。”

宁遥看向他，满脸疑惑。

邓戚放下水杯“我走了。”

“你还真是…”

邓戚又说“我走了。”

宁遥也挺搞不懂他的，问道“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没。”

宁遥服气，而后想了想“你刚才说来拿证件，什么证件啊？”

“没什么。”

“你自己说的。”

“骗你的。”

宁遥眼睛眯成缝隙，拿起棉袄，掏出一张银行卡给他“卡里应该还有点钱，你收了钱就走吧。”

“你什么意思？”

“我没时间陪你闹。”宁遥说“你还年轻，别把时间都放在我身上。”

“那你一开始就別对我好。”

“是你自己想多了而已。”宁遥站起来，拉过他的手把卡塞给他。

“我真搞不懂你，明明就不像你所说这么狠心，却非要这样做。”

银行卡掉到地上，清脆一声。

宁遥低下头，她从没这么无助过。

邓戚捡起银行卡“你不用非得推开我，你推不开，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宁遥接过银行卡，愣着他。

邓戚转过身“我走了，再见。”

她一直等到门关上，都没有说出一句话，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他说再见，还能再见吗？

.

宁遥转身到杨劲淼跟前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看了会杨劲淼没异常，站起身，回想起邓戚的话。

证件？

什么证件？

她拿出手机，翻来翻去，一条可用消息都没有，这七天一直都在为葬礼烦心，根本没关注其他。

向风也没跟她讨论过其他事。

证件，到底什么证件？

宁遥不明白，放下手机，到门口挂衣架上取下那天穿的棉袄。

摸了摸口袋，没有东西。

挂回棉袄，她注意到放在玄关鞋柜上已经落了灰的购物袋。

她睁睁眼，那天，买了东西她回到家，随手把购物袋放到了门口，就去玩那只小猫咪了，都没打开看。

宁遥拿起来，将东西倒到柜面上。

除了手套，还出来一张卡。

宁遥拿起来，是身份证，她翻到正，照片大概是邓戚年轻时拍下，模样还很稚嫩，不像现在这般沉稳。

宁遥恍然大悟。

她不得不认，邓戚要比她想象中还要麻烦，还要能折磨人。

.

次日，杨劲淼醒来后头疼到爆炸。

宁遥早餐煮了暖胃粥，怕杨劲淼酒劲儿没醒来，还顺道做了份醒酒汤。

杨劲淼洗漱完坐到她对面，尝了口粥“怎么不放点糖呢？”

宁遥说“我放了，淡吗？”

“嗯。”杨劲淼起身去厨房拿出来糖盒又放了点“你要不要来点？”

“不用。”宁遥说，低头***手机，向风在汇报近日张华合作近况。

杨劲淼垂下眼眸，语气凉薄“昨天晚上送我上来的那个人是谁？”

“什么？”

“昨天晚上那个人是谁？”

“你见过。”

“那个馄饨店的人？”

宁遥点头。

“你们走这么近？”

宁遥指尖颤抖一下“没有。”

“是吗？”杨劲淼反问。

宁遥疑惑，放下手里的勺子，抬起头“你直接说你想表达什么。”

“注意分寸。”杨劲淼又放了一勺白糖“别在这个紧要关头出问题。”

宁遥应声“你放心，我知道。”

杨劲淼喝了口粥“今天你先别去公司了，休息休息，明天再去吧。”

宁遥“行。”

“你别怪我刻薄，现在是紧要关头，我们总不能把时间在浪费到找公关去处理恋爱的事情吧？”杨劲淼说。

宁遥抿抿嘴“我懂。”

杨劲淼继续说“那个人你要是处理不好，就跟我说，我帮你处理。”

“不用，我能处理好。”

杨劲淼不再说话，低头喝粥，还不忘记端过旁边的醒酒汤喝下去。

宁遥不爽，大清早，就被教育。

她固然可以理解杨劲淼失去父亲情绪上会有转变，但这转变未免太快。

像变了个人。

.

送走杨劲淼，宁遥回到客厅喝了药，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杨劲淼一直叫她处理好事情，可她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感情又特么不是买卖。

茶几上手机响了，宁遥拿过手机看了看，是黄师傅打来的。

宁遥接听，三言两语。

车修好了，让她去开。

宁遥在沙发上赖了十分钟，才坐起来，换了套衣服，走出家门。

她先打车去修理厂开了车，行驶在大路上，她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10：12。

宁遥绕转路线，从西侧到东侧道路上一脚油门到底，选择去找邓戚。

正午时分，清风从车窗吹来吹去。

宁遥心里一团乱麻。

人终究需要向前看，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有些事一开始就有结局。

宁遥开车到馄饨店，掀开帘子进去，那位妇女见到是她，客气迎接“又来买馄饨吗？”

“不是。”宁遥环顾四周，没发现邓戚，她疑惑“邓戚呢？”

妇女说“他今天有课，今天就没办法过来上班了，您找他？”

宁遥没否认，站着没动。

上课，宁遥都快忘了，邓戚还是个学生，快忘了他还有学业。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妇女一边忙活，一边大声同她讲话。

宁遥摇头“不用。”

“那你要吃些什么吗？”

宁遥转过身“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转过身，出了馄饨店。

宁遥在门口想了想，回到车里，拐出街道到大路上，驶去了他的学校。

车开到校门口，学tຊ校外现在没那么热闹，毕竟还是上课点。

宁遥停好车，迟迟没有下来。

她在思考，如何可以见到他。

打电话这个办法她不愿意，混进去显然不可能，她没有门禁卡。

去找保安，成功率只有30%。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宁遥趴在方向盘上沉思。

过去一会，宁遥从车上下来 活动活动脚尖，掏出手机，给向风拨通电话，最终还是只能靠电话。

“帮我给那个小孩打个电话。”

“…”

“你打就行，告诉他，我在他们学校门口呢，让他有时间出来一下。”

“…”

“等明天我回去再说。”

“…”

几量碎语，宁遥放下手机，倚在车窗上，灵魂思绪飘到远方。

她站在车旁边等了半个小时都没人过来，而向风给她来过消息说电话已经打过了，他说他马上就去找你。

宁遥心烦，回到车内，倚靠在车窗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睡过去多久不知道，宁遥听见有人敲玻璃，她揉揉眼睛醒过来，车窗外邓戚只穿了一件灰色毛衣站在外面。

一改往日裹成熊猫模样。

宁遥皱皱眉，打开保险，邓戚从副驾驶那边坐上车来，呼吸声显得格外沉重，宁遥问“你跑过来的？”

邓戚坐到副驾驶上，咽咽嗓子“在上体育课，一下课就跑来找你了。”

宁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谢谢。”邓戚接过，三两下喝了一大半，歇过来劲儿，他才问“你助理说你找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宁遥凝视车前“想吃什么？”

“啊？”邓戚拧上瓶盖。

“午饭。”

邓戚放好矿泉水瓶，端量她几秒。

感到事出有因，扯了扯嘴角“你不会闲来无事找我，有事就直说吧。”

宁遥从包里掏出身份证“这种东西以后别乱丢，很有危险的。”

“不丢给你，我怎么见你？”邓戚接过身份证，运动过后潮热的脸颊褪去红润，呈现透亮如雪的白。

“见***什么？”宁遥反问“咱俩不同频，见不见有什么意思吗？”

“我觉得有意思。”邓戚说。

宁遥语塞，挑眉瞥了他一眼，发动汽车“说个地方，我请你。”

“你不用这样。”邓戚抬起头“总是给我一个枣再给我一巴掌。”

宁遥淡笑“先选个合适的地方，让我感谢一下你昨天对我的帮助。”

邓戚哼笑，手肘靠在车窗上“感谢了我，然后再说一些让我离开的话，你总是这样，玩不腻吗？”

宁遥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倒车镜扫了他一眼，问“吃中餐还是西餐？”

“我都不吃。”邓戚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凝视她“我知道你要来干什么，你说就是了，别给我甜头。”.

宁遥惭愧，如今在面对这样真挚的感情，她却不能给出丝毫回应。

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邓戚，我…”宁遥语塞，手放在方向盘上握的极紧“你不了解我，你跟我纠缠在一块，早晚会被笑话。”

“笑话？”邓戚淡淡一笑“我在你跟前，明明一直都是个笑话。”

邓戚没有骗她，事实就是这样。

从遇见宁遥开始，他就是个笑话。

身边无数朋友提醒他【你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追着她不放干嘛？】

邓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遇见宁遥身体本能反应，是心之所向。

他打算过放弃，可只要一想到宁遥的温柔，他就忘不掉，他就忍不住。

从他天天盼望见她一面来到她社区门口开始，他已经被笑话过很多次。

他不怕多点。

找不到宁遥时，他就站在宁遥社区门口等待，就像是人形立牌。

一直等待。

邓戚数过每一次和她分别以及与相处的日子，可以在她身边的日子，永远比不在她身边的日子多得多。

光等待就是一笔漫长岁月。

笑话，有什么可怕的。

如果现在害怕被笑话，那么他曾经所做那些，就真会成为笑话。

他不要这样，他不要。

宁遥余光瞥见他的情绪，能懂他情绪忍到崩溃后不得已而自嘲，唯独不能为他燃起来的情绪负责。

邓戚他有自己的打算，别过头，降下车窗，点燃了一支香烟。

香烟隐隐发光，他靠在车窗上，每吸一口，就会吐出烟圈。

在接通向风电话时，他就从未激动，他早有准备，宁遥此行目的。

可即便知晓，他还是会心寒，他不明白，宁遥为什么非要这样。

宁遥同他一样无助，唉声叹气，在这场每一秒都充斥着误会的相遇里。

她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