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贺景煜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软轿，又是如何到太医馆的。

冰棺的寒意钻入皮肤，渗入骨髓。

贺景煜双眼猩红，紧紧盯着程宁安的遗体，双脚如灌铅一般动弹不得。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程宁安怎么可能会死?

他死死握着拳头，终于在掌心的刺痛中，强迫自己上前。

手停在半空中半瞬，才小心翼翼去摸程宁安的手。

冰凉刺骨。

程宁安真的死了，再也不会重生了。

贺景煜嗓子哑得不像话:“程宁安，起来。”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不会死吗?!”

最后一句话，贺景煜的嗓子都破了音。

太医们面面相觑，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伸手去拽程宁安，却被院使拉住:“陛下万尊之躯，万万不可触碰遗体。”

“遗体”两个字像是一把利剑，贯穿贺景煜的胸膛。

后来院使再说了什么，贺景煜已经听不清了。

耳边嗡嗡作响，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

“陛下....…."直到德公公递过来手帕，贺景煜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一步一步走到遗体面前，声音平静得近乎绝望:“别再折磨她了。”

“宁安，我带你回家。”

次日，程宁安死在宫中的消息传遍京城。

各方权贵官员瞬间炸了。

“陛下亲口下令动手?我没听错吧?陛下不是为了她荒废六宫了吗?”

“我的胞弟是禁卫，绝不可能有假，程宁安死了之后陛下甚至没给她收尸，直接扔进太医院继续采血。”

“据宫内太监所说，陛下早就在准备温知意的册封仪式了。”

“程宁安死了，温知意是不是要当皇后了?”

句句话语传入耳内，刺得贺景煜心头一痛。

他冷着脸吐出四个字:“无稽之谈。”

金銮殿前瞬间没了声音，半刻后，官员乌泱泱地跪下，颤着声喊:“臣罪该万死。”

直至贺景煜离开，几个官员才重新喘气，小心翼翼抬起头。

“怎么没人提醒我陛下过来了，我心脏都要停跳了。”

“他刚刚说的无稽之谈是何意，咱们妄自议论，是不是要掉脑袋了?”

“得了吧，陛下真要那么爱皇后，还会亲手推她去死?”

....

温知意赶到坤宁宫之时，已是半夜。

雪花纷纷扬扬飘着，抬软轿的宫人们脚程都慢了不少。

她扶着肚子下轿，刚跨进门，便见正厅堆了一地的酒瓶。

太监们小心翼翼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见温知意来了，才松了口气。

每次贺景煜心情不好，也只有温知意劝得动。

她把外袍脱了，娇嗔上前。

“景煜，你何必为她伤心呢?她死了，你正好可以不用想法子贬成妃，光明正大地娶我为后。”

手还没碰到贺景煜，便被贺景煜拧着眉甩开:“谁让你来的?"

温知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望着被甩开的手。

自从边疆重逢，贺景煜对她就分外小心，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何况动手。

这样的他，居然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推她!

愤怒让温知意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即换上委屈的表情。

“是你说的，无论何时，我都可以来找你。”

“景煜，孩儿马上就要出生了，你什么时候册封我为后?”

贺景煜将夜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视线落在温知章的肚子上曾经他无比期待孩子的出生，现在却只有一个念头一

程宁安死的时候，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她在软轿上苦苦哀求的时候，他怎么就不信她的话?

清酒顺着喉咙流下，发酵出阵阵苦涩。

他顿了顿，终于回她:“明日朕去慈宁宫一趟。”

果然，提到孩子，贺景煜就会心软。

温知意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绽放，便听贺景煜冷冰冰吐出下一句话。

“把孩子从皇家族谱上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