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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上海像块吸饱水的海绵。夏栀缩在褪色的藤编椅里,

听着头顶第六次传来电钻穿透混凝土的尖啸。潮湿的水汽顺着老式排窗渗进来,

在她手边的速写本上晕开几团墨痕。画稿上未完成的少女肖像洇湿了半边脸,

倒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孤魂。"602室最后一套防盗窗,今天必须拆完!

"楼下包工头的吆喝混着金属坠地的巨响。她推开积着铜绿的雕花铁窗,

正看见两个工人用液压钳剪断六楼的防护栏。生锈的钢条坠落在晾衣架上,

惊起一群白背心的麻雀,扑棱棱掠过晾晒的蓝印花布床单。穿堂风掠过后颈的瞬间,

一团黑影擦着她耳际跃上窗台。那是只通体漆黑的短毛猫,右耳缺了道月牙形裂口。

它端坐在夏栀未完成的插画稿上,尾巴有节奏地拍打着画中少女的脖颈。

琥珀色瞳孔里流转着奇异的光斑——那分明是夏栀身后空荡的卧室,

却在猫眼倒影中显出模糊的人形轮廓,正伸手触碰她垂在椅背的长发。"出去。

"夏栀抓起黄铜镇纸轻敲桌面。黑猫却将前爪按在少女肖像胸口,

爪垫沾着的泥渍在画中人眼角晕开一滴血泪。等她再抬头时,窗台上只剩半枚梅花状的泥印,

混着某种暗红碎屑。入夜后的里弄漂浮着铁锈与霉斑的气息。

夏栀数着天花板裂缝里游走的光斑,电子钟刚跳成00:00,

头顶突然炸开玻璃珠坠地的脆响。那声音沿着承重墙骨碌碌滚动,最后停在她正上方的位置,

紧接着传来孩童嬉笑般的脚步声。"新搬来的住户在搞装修?"她在业主群里发问,

手指无意识摩挲额角那道月牙形疤痕。那是七岁车祸留下的印记,每逢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物业主任秒回的消息让她后背发凉:"602空置三年了,最近根本没有新业主。

"第四天子夜,弹珠声变成了指甲抓挠木板的动静。夏栀调出***,

***镜头里402到502的楼道空无一人,而声源分明来自更上方的六楼。

当她将音量调到最大时,听见夹杂在抓挠声中的呜咽,像是被胶带封住嘴的幼猫。

第五次被惊醒时,美工刀已经在她掌心攥出红痕。夏栀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向上攀爬,

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逐层亮起,却在六楼入口处***。月光从气窗斜***来,

照见602门缝下渗出的暗红液体——那分明是融化的烛泪。防盗门虚掩着。

门轴转动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夜枭。陈年灰尘在月光下翻涌成银色旋涡,

玄关处的穿衣镜将整个客厅纳入其中:褪色的暗红窗帘半掩着神龛,

三支手腕粗的红烛早已熄灭,烛泪在供桌凝结成狰狞的爪形。

最刺目的是正中那幅缠着黑纱的相框——照片里端坐着的,正是那只耳缺月牙的黑猫。

夏栀的呼吸凝在喉间。镜中景象突然泛起涟漪,相框里的猫眼闪过一抹幽绿。

她倒退着撞上消防栓,金属碰撞声惊动了黑暗中的某个存在。供桌下方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有东西正从神龛深处往外爬,带倒了一排贴着黄符的陶罐。"谁在那里?"她打开手机电筒。

光束扫过满地陶片时,照见半截青灰色的手指缩回供桌布幔。狂奔下楼时,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像具被棉被包裹的尸体从高处跌落。夏栀蜷缩在反锁的卫生间里,

直到听见晨练老人的收音机声才敢出来。晨光中,她发现睡衣后背黏着几缕黑***毛,

而昨夜穿的运动鞋底,赫然沾着暗红色的香灰。晨光将晾衣架上的水珠染成琥珀色。

夏栀站在公共水槽前刷洗运动鞋,暗红香灰在水流中晕开血丝般的纹路。

隔壁301室的王阿婆拎着竹篮经过,蓝布头巾下浑浊的眼球突然定住。"小妹当心猫哭丧。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戳向她后背,"黑猫沾魂,白猫招瘟,这是要出人命咯。

"夏栀转身时只看到飘动的蓝布衣角。竹篮里滴落的腥膻液体在石板路上蜿蜒,她蹲下细看,

发现是半凝固的鸡血。物业办公室的绿漆木门吱呀作响。值班的老张正往保温杯里泡枸杞,

听清来意后差点打翻搪瓷缸:"你说602?那屋子出过事的!

三年前租客是个搞动物标本的,有天突然把整栋楼的流浪猫都毒死了。"他抽出档案册,

泛黄的报纸剪贴页粘在塑料膜里:《宠物殡葬师离奇暴毙 屋内惊现二十七具猫尸》。

配图打了马赛克,

但夏栀还是认出报道照片角落里的檀木骨灰盒——正是昨夜在602供桌下看到的那个。

"后来房子就邪性得很。"老张压低声音,"每任租客都撑不过三个月,

最后那个大学生半夜报警,说听见墙里传出猫叫..."手机突然震动。夏栀划开业主群,

顶楼张太太刚发了段视频:暴雨中的社区花园,十几只野猫正围着她女儿的粉色书包打转。

书包拉链敞开,露出半截毛绒玩具,正是夏栀画稿上那个眼角带泪的少女玩偶。

她冲进雨幕时,雷声恰好劈开云层。黑猫蹲踞在滑梯顶端,右耳伤痕在电光中泛着青紫。

猫群自动让开通道,露出书包里被撕烂的棉花——玩偶心脏位置塞着张泛黄纸片,

上面用朱砂写着夏栀的生辰八字。"叮——"602室方向传来熟悉的弹珠声。

夏栀抬头望去,拆除防盗窗的缺口处垂下半幅暗红窗帘,布料上凸起的抓痕正缓缓渗出黑水。

雨滴打在纸片朱砂字上,竟腾起细小的白烟,像是某种符咒正在被激活。

雨水顺着脖颈灌进衣领,夏栀捏着浸湿的符纸退到凉亭下。朱砂字迹在雨中化作血线,

沿着她掌纹渗入皮肤。手机屏突然亮起刺目的光,

凌晨拍摄的602室镜中影像自动跳出来——此刻照片里的供桌下方,

分明多出个蜷缩的人形阴影。"叮——"弹珠坠地声近在咫尺。夏栀猛然抬头,

602窗口垂落的暗红窗帘正在无风自动,布料表面凸起的抓痕渗出沥青状液体,

滴落在楼下自行车棚顶发出腐蚀的嘶响。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脚边,

尾尖扫过她湿透的裤脚,转身朝配电房方向走去。穿过生锈的铁门时,夏栀踩碎了半截猫骨。

幽绿磷火在堆积的旧家具间游荡,黑猫停在一面裂成蛛网的穿衣镜前。

当夏栀的倒影出现在碎镜中时,

场景:被钢筋贯穿的工人、溺亡在浴缸的少女、吊在电扇下的男人......"这是预兆?

"她伸手触碰镜面,指尖突然传来灼痛。所有碎片画面急速收缩,

最终凝聚成正在发生的现实——穿蓝布衫的王阿婆仰面倒在生鲜超市台阶上,

后脑渗出的血混着雨水流进排水沟。手机在此时震动,

业主群弹出新消息:"九号楼有人摔倒了!"当夏栀冲进围观人群时,

急救人员正将老人抬上担架。王阿婆的蓝头巾散落在地,沾着和竹篮里相同的鸡血。

黑猫蹲在超市雨棚上,右耳伤痕随着警笛声有节奏地抽搐。

夏栀突然看清老人后颈处黏着三根漆黑的猫毛,和她睡衣上的一模一样。

暴雨在傍晚转成阴绵细雨。夏栀握着从王阿婆竹篮里拾到的铜钥匙,站在602室门前。

锁孔转动时涌出浓重的檀香味,身后楼梯间传来幼猫的呜咽,

与昨夜监控里听到的声波频率完全一致。房间布局与她记忆中截然不同。

二十年前的印花壁纸尚未剥落,八仙桌上摆着吃剩的阳春面,碗沿口红印鲜艳欲滴。

梳妆镜上用血写着生辰八字,夏栀凑近细看时,镜面突然映出穿红旗袍的女人背影,

正握着梳子蘸碗里的面汤梳头。"叮咚——"门铃声惊散了幻象。夏栀转身时被地毯绊倒,

后脑撞在五斗柜上。柜门弹开的瞬间,二十七个贴着黄符的玻璃瓶滚落出来,

每个都浸泡着不同部位的猫眼。最底层的铁盒里,她找到了与自己画稿完全一致的少女照片,

背面写着:"1998.7.15,第七个容器。"黑猫的厉叫划破死寂。

夏栀听见防盗门正在自动反锁,而梳妆镜上的血字开始往下滴落。

女人梳头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夹杂着剪刀绞断头发的脆响。她疯狂转动门把时,

看见自己额角的月牙疤痕在镜中变成渗血的裂口。梳子刮擦头皮的声音骤然逼近。

夏栀抓起铁盒砸向梳妆镜,玻璃爆裂的瞬间,二十七个玻璃瓶里的猫眼同时转向她。

黑猫从气窗跃入室内,耳尖月牙伤痕迸出血珠,落地竟化作跳动的幽蓝火焰。

"哗啦——"旗袍女人的幻象在火中扭曲成青烟。夏栀抱起黑猫冲向玄关,

发现防盗门表面布满抓痕,像是被某种兽类撕扯过三天三夜。门把手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绳结样式与她童年戴的长命锁如出一辙。黑猫突然咬破她指尖。血珠滴在红绳上的刹那,

夏栀眼前炸开记忆碎片:七岁生日那天的急刹车,挡风玻璃上炸开的血花,

还有车底盘下拖出的半截猫尸——那只被碾死的黑猫右耳缺了道月牙形伤口。

"原来是你......"她颤抖着抚摸猫耳伤痕。

黑猫瞳孔里浮现出1998年的暴雨夜:穿红雨衣的小女孩蹲在电线杆下,

将奄奄一息的幼猫塞进窨井盖。夏栀突然认出那张脸——正是五斗柜照片上的少女,

也是她连日来反复描摹的肖像主角。整栋楼突然剧烈震颤。楼道传来防盗窗坠落的重响,

夏栀扑到窗前,看见602室刚拆除的钢栏正插在一楼花坛里。泥土翻涌处露出森白指骨,

缠绕着沾满沥青的猫毛。黑猫跃上窗台发出凄厉嘶叫,楼下所有流浪猫开始用头撞击单元门。

手机在此时收到视频通话请求。接通后画面剧烈晃动,

镜头对准满脸是血的林楠:"救...救救我!它在通风管道里!

"背景传来利爪刮擦金属的声响,

"那些猫眼...猫眼在重组......"通话戛然而止。夏栀转身时撞翻八仙桌,

阳春面汤汁泼在印花壁纸上,显露出隐藏的血字符咒。黑猫跳上渗血的墙面,

爪印恰好补全符咒缺失的笔划。整面墙皮轰然剥落,

露出封在水泥里的红雨衣——领口别着的校徽上,赫然印着"青梧中学2001级"。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夏栀攥着从水泥墙抠出的校徽,突然听见背后传来胶带撕扯声。

林楠的求救视频自动重播,这次她看清对方身后的冷藏柜玻璃上,映着个戴防毒面具的人影,

手里握着宠物医院专用的安乐死针剂。黑猫突然弓背炸毛。夏栀颈后袭来刺骨寒意,

防毒面具的橡胶味涌入鼻腔。她举起校徽对准身后,金属徽章在黑暗中折射出冷光,

照出个穿环卫工装的男人。对方左手提着装猫尸的黑色塑料袋,右手握着正在滴液的针筒。

"第七个容器成熟了。"男人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像是声带被盐酸腐蚀过。

他掀开防毒面具,露出和王阿婆竹篮里一模一样的鸡血纹面。夏栀将铁盒砸向对方时,

黑猫化作黑影扑向其咽喉。纠缠中男人的工装领口被扯开,

脖颈处赫然纹着生辰八字——正是她自己的出生年月。防毒面具男脖颈喷出的血溅在铁盒上。

黑猫獠牙间撕扯着半块带血的皮肉,琥珀色瞳孔突然迸裂成无数金色光点。

夏栀怀里的猫身开始透明,右耳伤痕化作流沙从她指缝间流逝。"不要——!

"她徒劳地抓向飘散的光尘,却触到一段灼热的记忆:七岁那天的暴雨中,

车轮碾过黑猫的瞬间,有金色符文从猫尸额间浮出,没入她渗血的额角伤疤。

男人趁机将针管扎向她颈动脉。夏栀本能地举起校徽格挡,金属徽章突然泛起青芒,

映出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符咒。那些用猫血绘制的纹路开始***,化作锁链缠住男人四肢。

"你居然能唤醒镇魂印..."男人喉咙里发出猫科动物般的呼噜声,

"可惜容器已经成熟了。"他扯开左臂绷带,皮肤下凸起的血管竟编织成夏栀的肖像,

心脏位置嵌着颗跳动的猫眼。冷藏库方位传来钢架倒塌的轰鸣。夏栀冲向楼梯间时,

整栋楼的流浪猫正用肉身撞击防火门。黑猫残存的光尘在她周身流转,

所过之处的老鼠洞渗出沥青状液体,将追兵困在粘稠的旋涡中。地下冷库的铁门结满冰霜。

夏栀用校徽划破掌心,血滴在门锁上竟凝成黑猫形状的冰晶。扑面而来的寒气中,

她看见林楠被铁链悬在制冷管上,身下是二十七个正在融化的冰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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