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一袭红衣的自己。
这身衣裳是今早丫鬟送来的，说是王爷特意为我生辰准备的。
大红的锦缎上绣着金线牡丹，裙摆处缀着细碎的珍珠，走动时流光溢彩。
"王妃，时辰到了。
"丫鬟在门外轻声提醒。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吹得我打了个寒颤。
前厅已经传来丝竹之声，想必宾客都已到齐。
穿过回廊时，我总觉得下人们的目光有些异样。
他们低着头，却时不时偷瞄我一眼，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又低头看了看裙摆，一切都很妥帖。
踏入前厅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看到了王爷，他站在主位旁，一袭玄色锦袍衬得他愈发挺拔。
可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谁让你穿这身衣裳的？"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我心头一颤。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
是世子，他今年八岁，是先王妃留下的孩子。
"你这个坏女人！
"他尖声叫道，"这是我母妃的衣裳！
你怎么敢穿！
"我愣住了，低头看着身上的红衣。
难怪，难怪这衣裳如此华贵，难怪下人们的眼神那样奇怪。
原来这是先王妃的遗物。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踉跄着后退，脸颊火辣辣地疼。
世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我推得连连后退。
"滚开！
不许你碰我母妃的东西！
"我脚下不稳，后腰撞上了栏杆。
栏杆年久失修，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我还未来得及抓住什么，整个人就向后仰去。
"扑通！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我吞没。
初春的池水刺骨寒凉，我拼命挣扎，却感觉身子越来越沉。
红色的裙摆在水面绽开，像一朵凋零的花。
我听见岸上传来惊呼声，听见世子尖锐的笑声，听见王爷低沉的声音："来人，把世子抱走，别让他着凉了。
"没有人来救我。
我在水中浮沉，看着岸上的人群。
王爷抱着世子，轻声哄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我。
下人们站在岸边，却没有一个人敢下水。
我终于明白，在这个王府里，我永远都是个外人。
先王妃虽然已经故去，可她的影子无处不在。
而我，不过是个可笑的替代品。
池水呛进喉咙，我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意识模糊间，我仿佛看到了先王妃的身影。
她穿着这身红衣，站在岸边，对我露出怜悯的微笑。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高烧不退。
那日最终还是管家派人将我捞了上来。
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站在众人面前，而王爷早已抱着世子离去。
"王妃，该喝药了。
"丫鬟小翠端着药碗进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勉强撑起身子，接过药碗。
苦涩的药汁入喉，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滋味。
窗外传来阵阵笑声，是世子在后院玩耍的声音。
"王爷他......"我顿了顿，"这几日可曾问起过我？"小翠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王爷这几日都在陪世子读书，说是......说是世子受了惊吓。
"我苦笑一声，将药碗放在床边。
是啊，世子受了惊吓，而我这个差点淹死的人，反倒不值一提。
"王妃，这是从您衣柜里找到的。
"小翠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那***穿的衣裳，奴婢已经收起来了。
这是在衣柜角落里发现的。
"我接过帕子，上面绣着一朵精致的梅花。
这不是我的东西。
帕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这香味......我猛地攥紧帕子，这是侧妃常用的熏香。
"小翠，"我轻声问道，"那日送衣裳来的丫鬟，你可还记得模样？"小翠摇摇头："那丫鬟面生得很，说是新来的。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奴婢记得她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镯子，那镯子......""是侧妃赏的。
"我接过话头。
前些日子，我确实看到侧妃身边的丫鬟戴着这样一只镯子。
我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日我穿上的根本不是王爷准备的新衣，而是有人故意放在我衣柜里的先王妃的故衣。
"王妃，您别多想......"小翠见我脸色不对，连忙劝道。
我摇摇头，示意她退下。
独自坐在房中，我望着窗外发呆。
暮色渐沉，院子里点起了灯笼。
远远望去，王爷的书房亮着灯，他大概又在陪世子读书吧。
"姐姐这是怎么了？"一道娇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抬头，看到侧妃款款走进来。
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罗裙，发间簪着一支翡翠步摇，正是那只镯子配套的首饰。
"听说姐姐落水了，妹妹特来看看。
"她在我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哎呀，还在发烧呢。
姐姐可要保重身体，这王府里，可不能没有当家主母。
"我冷冷地看着她："多谢关心。
""姐姐别这么说，"她轻笑一声，"说起来，那日姐姐穿的那身衣裳，可真是......"她故意顿了顿，"可真是像极了先王妃呢。
难怪世子会生气。
"我攥紧了被角："那衣裳，是你让人放在我衣柜里的吧？"侧妃掩唇轻笑："姐姐这话说的，妹妹怎么敢动先王妃的遗物呢？"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过姐姐说得对，那衣裳确实不该穿在别人身上。
毕竟......"她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先王妃是怎么死的，姐姐难道不知道吗？"我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她。
她却已经直起身，施施然往外走去："姐姐好好养病，妹妹改日再来看你。
"我呆坐在床上，耳边回响着她的话。
先王妃的死......难道不是病逝吗？夜深人静，我披着斗篷，悄悄推开西院的角门。
先王妃生前居住的院落已经荒废多年，但王爷一直不许人动这里的一草一木。
我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
推开正房的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我捂住口鼻，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四周。
房间里的陈设还保持着先王妃生前的样子，只是落满了灰尘。
妆台前的铜镜已经蒙上一层绿锈，我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首饰。
突然，我的手指触到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
盒子上着锁，我取下头上的发簪，轻轻撬开。
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最上面是一张药方。
"当归三钱，白芍二钱，川芎......"我轻声念着，突然顿住。
这药方上的药材，分明是给孕妇安胎用的。
可我记得，先王妃去世时，世子已经三岁了。
我继续翻看下面的纸张，发现是一封未寄出的信。
信纸已经发黄，但字迹依然清晰："吾妹如晤：近日总觉得身子不适，大夫说是旧疾复发。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每日喝的药，味道与从前大不相同。
王爷他......"信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被墨迹晕染，像是写信人突然停笔。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先王妃生前，究竟发现了什么？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慌忙将信塞回盒子，吹灭灯笼，躲到屏风后面。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我屏住呼吸，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确定她进来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是，奴婢亲眼看见王妃往这边来了。
"是侧妃身边那个戴翡翠镯子的丫鬟。
"搜，一定要找到她。
"男人沉声道，"不能让她发现任何东西。
"我紧紧贴着屏风，感觉冷汗顺着后背流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那两人顿住脚步。
"是野猫吧？"丫鬟小声说。
"走，去别处找。
"男人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松了口气，却不敢立刻出去。
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了，才悄悄从屏风后出来。
正要离开，我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个香囊。
我捡起来闻了闻，是侧妃常用的那种熏香。
这个香囊怎么会在这里？我仔细回想，突然记起那日在荷花池边，似乎闻到了这种香味。
当时我以为是自己身上的熏香，现在想来......我将香囊收进袖中，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西院。
回到自己房中，我点亮蜡烛，仔细端详那个香囊。
针脚细密，绣着一朵牡丹，正是侧妃最爱的花样。
我拆开香囊，里面除了香料，还有一小包粉末。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这粉末，会不会就是......我将那包粉末小心包好，第二天一早便借口去寺庙上香，悄悄去了城东的济世堂。
坐堂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我戴着帷帽，将粉末递给他："劳烦大夫看看，这是什么？"老大夫接过纸包，仔细闻了闻，又取出一小撮在指尖捻了捻，脸色突然变了："这位夫人，此物从何而来？""可是有什么不妥？"我紧张地问。
老大夫压低声音："此物名为'断肠散'，是一种慢性毒药。
长期服用，会让人日渐虚弱，最后心脉衰竭而亡。
而且......"他顿了顿，"这药无色无味，混在汤药中极难察觉。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桌角才勉强站稳。
先王妃信中提到药的味道变了，难道......"大夫可还记得，五年前，王府的先王妃......"老大夫脸色大变，连连摆手："夫人莫要再问，老朽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就要赶我走。
我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大夫，求您告诉我。
先王妃她......是不是也是中了这种毒？"老大夫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当年先王妃确实来问诊过，说是身子日渐虚弱。
老朽把脉时，发现她脉象紊乱，像是中毒之兆。
可还没等老朽细查，王府就派人来警告，不许再提此事......"我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馆，耳边回响着老大夫的话。
原来如此，原来先王妃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王妃？"小翠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您怎么在这里？"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城西的绸缎庄，这里离王府已经很远了。
正要说话，突然看到街角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戴翡翠镯子的丫鬟。
我心里一惊，连忙拉着小翠躲进旁边的巷子。
那丫鬟在街角张望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王妃，怎么了？"小翠不解地问。
我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回到王府，我直接去了书房。
王爷正在批阅公文，见我进来，眉头微皱："有事？"我深吸一口气："王爷，妾身想问......先王妃她，究竟是怎么死的？"王爷手中的笔顿住了，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污渍。
他缓缓抬头，眼神冰冷："谁准你问这个？""妾身只是......""出去。
"他打断我的话，"以后不许再提此事。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冷漠的侧脸。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却照不暖这个房间。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离开。
回到房中，我取出那封未寄出的信。
先王妃在信中提到"王爷他......"，后面的话没有写完。
她究竟想说什么？我展开信纸，对着阳光仔细查看。
突然发现信纸背面有淡淡的印痕，像是写过什么又被擦去了。
我取来炭笔，轻轻在纸上涂抹。
渐渐地，一行小字显现出来："王爷近日行迹可疑，常与侧妃密谈。
我怀疑......"后面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但已经足够让我心惊。
原来先王妃早就怀疑王爷和侧妃......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慌忙将信收起，就听见侧妃娇媚的声音："姐姐在吗？""姐姐怎么脸色这么差？"侧妃款款走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