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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八,是陈氏五十整寿。
我花了足足三千两银子,将寿宴办得极尽奢华。
庆喜班的戏。
醉仙楼的席。
鎏金沉水香的礼。
豪奢至此,便是府尹家里过寿,也没有这般大的排场。
陈氏穿着我特意为她定制的金线银丝绣的衣裙。
顶着满头价值连城的珠翠,笑得见牙不见眼。
正被一群夫人太太们围着奉承。
“老夫人这通身上下的富贵,怕是宫里娘娘穿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寿宴办得,真是体面!少夫人可真孝顺!”
陈氏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遮着唇,假意谦虚。
“我这儿媳妇啊,就是太实心眼,我说不必铺张,她偏不听。”
我垂眸站在一旁。
唇角挂着温顺的笑。
手指却死死掐进掌心。
嫁进裴家三年。
也只有这般拿着我的嫁妆在众人面前撑场面的时候。
我才是陈氏口中的好儿媳。
流水般的银子砸下去,能换她一两个好字。
我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襦裙。
站在满身金玉的陈氏身后替她布菜。
我的贴身丫鬟碧桃急急进门。
附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原本一派温婉,给陈氏端羹汤时手一抖。
滚烫的鸡汤泼在陈氏手背,瞬间烫出晶亮的水泡。
玉瓷碗“咣当”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
原本热闹的宴席,满座寂静。
今日晋城有头有脸的各家夫人和裴家宗族都被我请来了。
见我如此仓皇失礼,内心不禁鄙夷。
“到底是商贾出身,再富贵,也上不得台面。”
人群里不知道谁议论了一声。
陈氏嫌恶地皱起眉。
抬手便对我甩了一巴掌。
“晦气东西!”
要不是众人还在,少不得将我拖下去一顿毒打。
“怎么连个碗汤都拿不稳!”
“婆母恕罪!”
我适时地被扇摔碎碗盏里,瓷片划破掌心。
鲜血顺着手掌不住地往下流。
跪下使劲磕头,声音发颤。
身子摇摇欲坠,像是受了极大打击。
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儿媳,儿媳绝非有意的。”
陈氏嫌恶地白了我一眼。
憎恨我这个时候丢人现眼。
我魂不守舍爬起来,声音里是颤抖的哽咽。
“儿媳有些累了,可否回去歇息?”
宴席上打碎碗盏已是失礼。
自家婆母过寿,还临阵脱逃,更是会被人笑话。
陈氏恨得咬牙切齿,正要发作。
一旁的李夫人突然出了声。
“方才还好端端的,少夫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受了委屈?”
满座宾客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像是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落下,却还强笑着去擦。
可我脸上是泪。
手上是血。
越是擦,便越显得凄楚可怜,惨不忍睹。
“没有的事……都是妾身不好,扫了大家的兴……”
陈氏脸色铁青。
今日寿宴她才是主角,岂能让我抢了风头?
满晋城的贵夫人们可都看着呢!
陈氏一把拽住我的腕子。
“到底怎么回事?说!”
我“吓得”浑身一颤。
终于忍不住崩溃抽噎。
“方才……方才底下人来报,说夫君他……他把人拖去书房,与人……与人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