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面试

林瑶在沈家安顿的第一天，就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

所谓“保姆”，可不仅仅是做饭打扫那么简单。沈致远家规森严，每天有详尽到分钟的作息表，连早餐要在7:00整摆上餐桌，红茶的温度必须控制在60度，吐司烤三分钟多一秒都算“不合格”。

“早上六点起床，七点前完成厨房准备；八点送沈小北上学，十点前清理二楼区域。下午两点前厨房再次整理，三点开始准备晚餐。”

这是另一个佣人递给她的“日程排布”。对方看她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视，鼻子一皱，声音刻薄：“我们以前的保姆要么大学学历，要么有高级育儿证，你看起来，连个保姆证都没有吧？”

林瑶没反驳。她只是微微一笑，接过纸张，一笔一划地记下安排。

那晚，她早早起床，亲手蒸了豆浆，烤了面包，还熬了一锅温润的鸡茸粥，按照沈家“分龄分餐”标准分别摆好。

沈小北下楼时，一身小西装板板正正，却满脸阴沉。他拒绝跟任何人说话，甚至连保姆端过去的牛奶都一把推掉。

“我说了，我不喝牛奶！”

瓷杯滚落在地，摔得粉碎，牛奶四溅。

其他佣人下意识地皱眉后退，林瑶却没有动怒。她默默蹲下，把碎片一片一片拾起，脸色温和，却一句话也没说。

沈致远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

他本以为她会大声训斥，要么满脸委屈。可她只是沉默地收拾残局，把牛奶擦干净，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十分钟后，她端出一杯刚蒸好的热豆浆，轻声问小北：“牛奶可能让你肚子不舒服，这个是黄豆打的，不甜，暖胃。”

男孩愣了一下，没接。

她也不勉强，把豆浆放在餐桌边，低声道：“不想喝也没关系，但别饿坏了肚子。今天有语文答案，对吧？”

沈小北终于抬眼看她一眼，眼神复杂。

这是他妈妈去世后，第一次有人记得他答案。

林瑶没继续说话，悄悄退到厨房，把空间留给他自己。

当她从厨房探头出来时，看见男孩端起了那杯豆浆，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

中午，林瑶正忙着洗碗，沈致远走进厨房，一身西装还未褪下，站在她身后几秒才出声：“你今天做得不错。”

林瑶回头，擦了擦手，语气淡淡：“是我分内的事。”

男人挑眉：“一般人面对小北的坏脾气，早就请辞了。”

“我见过更坏的脾气。”林瑶把手中的碗放回水槽，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你儿子不是坏，他只是太孤单。”

沈致远沉默了。他原以为，这个看起来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只是来端茶倒水的。但她那一瞬间的眼神，像是洞穿了他所有的防备。

“我以前带过孩子，也经历过家庭崩塌，所以——我知道怎么陪着他走出来。”

男人点头：“继续试用期，一个月，如果他接受你，就转正。”

“明白。”林瑶不卑不亢。

走出厨房，沈致远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

【林瑶，45岁，无工作履历，背景干净，无异常。】

停顿几秒，他又打了一行字：

【继续观察她。】

接下来的几天，林瑶忙得脚不沾地。沈家不是一个普通的雇主家庭，管家像总管，佣人讲等级，厨房、衣物、花房、园艺都有分工，一不小心就可能“踩线”。

可林瑶始终不动声色。她不抢、不争、不出错，却总在别人手忙脚乱时，恰好帮一把——滴水不漏，却不居功。

几次之后，原本对她颐指气使的佣人们，也渐渐改了口风。

“小林阿姨，您能帮我看看这个汤该不该加盐？”

“林姐，你昨天那个鲫鱼豆腐汤太棒了，小少爷喝了一大碗。”

就连一直高冷的女管家，也在汇报晚餐时多加了一句：“厨房井然有序，这几日改善明显。”

而最出人意料的，是沈小北。

他不再砸杯子、不再推饭，有时放学回来，还会悄悄将作业本塞到林瑶面前：“你能不能帮我看下这道题？”

林瑶坐在他身边，一边削苹果，一边温声道：“不是帮你写，是教你怎么做。你以后要学会靠自己。”

男孩点头，小小地说了声：“谢谢。”

这一幕，被沈致远撞见。

他倚在门口，望着两人坐在灯下的背影，忽然有些恍神——那个空荡荡的家，好像真的多了一点温度。

那晚，沈致远叫住林瑶。

“你来沈家之前，做过什么？”

林瑶没避讳，坦然答：“家庭主妇。二十多年。”

“为什么来应聘？”

“生活所迫。”

“没别的理由？”

林瑶顿了顿，抬眼与他直视：“我需要赚钱，也想证明自己不是废人。中年了也能开始。”

沈致远盯着她良久，点头：“很好。我欣赏诚实的人。”

他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却又停下脚步，加了一句：

“我不喜欢家里有人搞小动作——包括对佣人之间挑拨、向外通风报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林瑶一笑：“我不是来拉帮结派的，我只想做事。”

“那就继续留下来。”

男人转身，西装肩线挺括如刀，步伐冷静坚定。

而林瑶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只轻轻吐出一口气。

——沈家，这个冷若冰霜的堡垒，她来了。

不为爱情，也不为报复，她只是想活出真正的自己。

但命运早已悄悄埋下伏笔。她不知道的是，这座堡垒的主人，很快就会为她倾心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