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眼装傻:“谁来了?”他皱眉叹气的模样,像极了我小时候弄丢昂贵画笔时父亲的神情。“昨天我……”他试图解释,我却打断他:“牛排我一个人吃完了,味道不错。”其实那桌菜我碰都没碰,打包扔进了垃圾桶。
从那天起,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撤离。借口散心遣散了保姆,趁他加班时把他的衣物搬回主卧。清晨提前半小时起床化妆,下班在工作室磨蹭到深夜。他发来的消息,我只在看到“晚安”时偶尔回复“嗯”。直到某天清晨,他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堵在房门口,眼白里的***像蛛网:“你到底怎么了?”
我绕过他去拿包,语气淡漠如窗外的秋风:“顾总,我们只是契约婚姻。”这话让他浑身一震,手机恰在此时响起,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才沉声说:“晚上谈。”可我当晚就登上了去江城的飞机,朋友扭伤了脚踝,我接手了那个需要驻场两个月的设计项目。
江城的梧桐比京城的更肆意,我在那里认识了美妆博主苏蔓。
、她翻出我和顾言泽的结婚照:“豪门联姻的滋味如何?”
我望着江面货轮的灯光,想起领证那天顾言泽紧抿的唇线:“挺好的。”
说得多了,连自己都快信了。顾言泽却反常地频繁发消息,有时是江城的天气预报,有时是张他办公室窗外的云。
回京那日,机场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像无数把匕首刺来,最前排的记者举着手机:“林小姐,如何看待顾总与神秘女子的亲密照?”屏幕上,顾言泽和林悦在西餐厅相视而笑,他替她切牛排的模样,比我们任何一次同框都要温柔。我对着镜头扯出标准微笑:“那是我朋友,他们只是谈工作。”
走出航站楼时,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扑进衣领。顾言泽的电话在此时打来,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木板:“谢谢你的维护。”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顾言泽,我们离婚吧。”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传来打火机开合的轻响,他的呼吸透过电流变得粗重:“非得现在?”“嗯。”我盯着鞋尖的落叶,“你和她的照片,比我们的结婚证好看多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顾言泽像人间蒸发。我独自去民政局预约,却被告知他提前打了招呼,让工作人员“特殊关照”。直到某天深夜,我被门铃声惊醒,打开门看到顾言泽倚在门框上,浑身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
他手里攥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时险些摔倒:“诗瑶,别离婚。”
盒子里是枚鸽子蛋大的钻戒,碎钻在玄关灯下折射出彩虹。我想起两年前他说“两年后补偿你”时的冷漠,想起林悦穿着他睡袍的清晨,摇了摇头:“顾言泽,太晚了。”他却抓住我的手,指腹的茧蹭过我的手背:“不晚,我早就……”话未说完便栽倒在地,威士忌的气味弥漫开来,混着他领口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气。
顾老爷子的葬礼在一周后举行,黑白照片上的老人依旧威严。顾言泽穿着黑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却在看到我时红了眼眶。送葬队伍里,林悦远远站着,朝我递来一个复杂的眼神。葬礼结束后,顾言泽在墓园拉住我:“爷爷临终前让我好好待你。”我抽出手臂,看乌鸦掠过灰蒙蒙的天空:“顾总,节哀。”
真正的决裂发生在冬至。我收拾好最后一箱行李,顾言泽靠在客厅沙发上,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能不能不走?”他声音疲惫,“我和林悦只是……”“顾言泽,”我打断他,“你不必解释。”行李箱滚轮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突然起身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诗瑶,我错了。”
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想起十七岁那年他背我去医务室时,校服上也是这个味道。眼泪突然决堤,却在他怀里笑得颤抖:“顾言泽,你没错,是我入戏太深。”推开他时,看到他眼底的***,才发现这个永远从容的男人,竟也会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
走出顾宅大门时,雪开始下了。我仰头看雪花落在睫毛上融化,手机突然震动,是顾言泽的消息:【我知道你还在生我气,但能不能先别走?集团内部有人要动你爸的公司。】我握着手机站在风雪里,想起父亲把玩鼻烟壶时的叹息,想起母亲临终前让我“好好生活”的叮嘱。
转身走向顾宅大门时,雪下得更大了。顾言泽站在二楼落地窗前,看到我回来时,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我走上楼梯,在他面前站定:“顾言泽,我们谈谈。”他喉结滚动,伸手想碰我,却又克制地收回:“你说。”
客厅的壁炉里燃着火,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跳跃的火焰:“我可以不离婚,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他立刻点头:“你说什么都可以。”“第一,处理好你和林悦的所有纠葛,公开澄清绯闻。第二,以后顾家的事务,我要参与决策。第三……”我顿了顿,看他紧张的模样,“第三,从今天起,你要学着好好说话。”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在火光中显得柔和:“好。”那天晚上,他亲自下厨做了我爱吃的糖醋排骨,虽然盐放多了些,却让我想起很多年前,他在实验室偷偷给我补烧杯的那个下午。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京城覆盖成白色。我知道,琉璃盏碎了可以重粘,只是裂痕永远都在。
但至少此刻,壁炉的暖意包裹着我们,顾言泽偶尔抬头看我的眼神里,有了我期盼了八年的温度。
或许这场始于利益的婚姻,终究要在废墟之上,重建属于我们的城池。
而那枚被他藏起的银质手链,早已在某个深夜,被扔进了垃圾桶。
小说《情丝难解》 第6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