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7

沈澈开始发疯。

他每天都来我公司楼下等我，风雨无阻。

我上班，他站着。

我下班，他还站着。

我不理他，他就一直站着。

公司的保安都认识他了，几次三番想赶他走，都被我拦下了。

“让他站。”我说：“站累了，自然就走了。”

可他没走。

他越来越瘦，也越来越沉默。

只是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固执地看着我。

姚乐来看我，看到楼下的沈澈吓了一跳。

“我的天，这是沈澈？怎么搞得跟个流浪汉一样？”

“随他去。”

“悦悦，你就不心软？”

“心软？”我笑了：“姚乐，我的心，早就被他磨没了。”

一个月后，我爸也知道了。

他直接派了两个保镖，把沈澈架走了。

世界清静了两天。

第三天，我接到了李浩的电话。

“姜悦，你快来医院看看吧！阿澈他……他胃出血住院了！”

我沉默了片刻：“知道了。”

然后，挂了电话。

我没有去医院。

我知道，这是苦肉计。

他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只要他一生病，我就会心软，就会妥协。

他还是不了解我。

晚上，姚乐又打来电话。

“悦悦，你猜我看到谁了？林薇！她在医院照顾沈澈呢！朋友圈都发出九宫格了，什么‘只有我懂你的痛’，‘我会一直陪着你’，看得我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她有钱交医药费？”

“估计是那两千万还剩了点吧？不过我听说，沈澈好像把她骂出去了，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姚乐啧啧称奇：“这叫什么？狗咬狗？”

我没说话。

“不过悦悦，”姚乐的语气严肃起来：“我听说，沈澈他……好像打算退学了！”

我愣住。

“他跟辅导员说，要退学去打工，赚钱还给你。”

我挂了电话，在实验室坐了很久。

退学？

为了所谓的还钱，他要毁掉自己的前途？

何其可笑。

又是那种该死的、廉价的自尊心在作祟。

第二天，我去了学校。

我直接找到了沈澈的辅导员。

我把事情的原委简单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所有感情纠葛，只说是朋友间的经济纠纷。

“老师，”我说:“这两千万，是我自愿赠予他的，不需要他还，我希望学校能劝他，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影响一生的决定。”

辅导员听完，叹了口气：“姜同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沈澈他……态度很坚决。”

“他甚至说，如果学校不同意他退学，他就直接消失。”

我走出办公室，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

晚秋的树叶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我走到了我们以前最喜欢待的那个湖边。

然后，我看到了他。

他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面前，站着林薇。

林薇哭得梨花带雨：“阿澈，你别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钱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不能退学啊！你的未来那么光明……”

“滚。”沈澈的声音很轻，也很冷。

“我不滚！”林薇倔强地说：“我不会像她一样，说走就走，对你不闻不问！阿澈，你看看我，真正关心你的人是我啊！”

沈澈终于抬起头。

他看到了我。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林薇：“你回来了？”

林薇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走到他面前：“跟我走。”

他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跟在我身后。

我们一路无话。

我把他带到了我公寓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为什么要退学？”我问。

“我要还钱。”

“我说过，不用。”

“那不一样。”他固执地看着我：“那笔钱是我偷来的，我必须还。”

“所以，为了你那点可笑的自尊，你就要毁了自己？”

“不是自尊。”他摇头，眼眶又红了：“是赎罪。”

“姜悦，我知道我脏，我用你的钱，还反过来瞧不起你，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我只有把钱还清，才有资格……”

“才有资格再来求我？”我打断他。

他低下头，默认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

“沈澈，你听好。”

“钱，我不要，学，你必须上，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体面。”

“毕业后，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和我无关，我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如果你做不到，”我顿了顿：“那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这个人。”

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我。

“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是。”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他说：“我答应你。”

“我不会再去找你，不会再打扰你。”

“但是姜悦，”他站起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记住，我欠你的，我会用一辈子来还。”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