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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无声的惊雷李哲是被窗外施工队的电钻声吵醒的。头痛欲裂,

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太阳***跳动。他下意识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看看时间,却摸了个空。

混沌的大脑迟缓地运转了几秒才想起,昨天下午,

那部公司配发的、二十四小时待命、象征着“高级项目经理”身份的iPhone,

连同门禁卡,一起被HR收走了。一起被收走的,

是他为之奋斗了十二年的工作和“李经理”这个头衔。“公司架构调整,

你所在的整个业务线被砍掉了。很遗憾,李哲,这是解约协议和赔偿方案,你看一下。

”昨天,部门总监,他曾经的师兄,眼神躲闪地把那份冰冷的文件推到他面前时,

说的就是这句话。架构调整。轻飘飘的四个字,像一把重锤,

砸碎了他996熬出来的轻度脂肪肝、越来越高的发际线、以及全部的职业规划。

他挣扎着坐起身,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妻子苏蔓应该早就送女儿上学去了。卧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恼人的噪音。今天是星期三。过去的十二年里,

每一个星期三的早晨,他都应该已经在拥挤的地铁里,或者开着那辆***还没还清的车,

堵在早高峰的高架上,脑子里盘算着一天的会议安排和项目节点。而现在,

他无所事事地坐在床上,看着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的光带,

灰尘在光带里无力地飞舞。一种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空虚感攫住了他。

他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习惯性地想喊一声“老婆,早上吃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餐桌上干干净净,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留好早餐。他愣了一下,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或许苏蔓以为他今天也会像往常一样早早出门上班,

忘了他已经“失业”这件事。他苦笑一下,拉开冰箱想找点牛奶。然后,他就看到了它。

一张A4打印纸,被一个猫咪形状的冰箱贴,牢牢地吸在冰箱门的正中央。纸上,

是妻子苏蔓那熟悉的、娟秀中带着点锋利的笔迹:李哲:我受够了。

受够了你永远在加班、永远在打电话、永远在回微信。

受够了女儿问你“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时,我只能回答“快了”。

受够了家里所有事都是我一个人,而你像个偶尔回来住宿的旅客。

受够了这种丧偶式婚姻!我带雯雯回我妈家住几天,彼此冷静一下。哦,对了,

你妈昨天打电话说,下个月要来住一阵,你自己看着办。

——苏蔓即日没有称呼“老公”,没有落款“妻”,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全名。

李哲拿着这张纸,像是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了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原地,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失业?分居?老妈还要来?短短十几个小时,

他的人生仿佛一座被精准爆破的大楼,轰然倒塌,只剩下一地废墟和漫天灰尘。

他难以置信地把纸条又看了两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他的眼睛里。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或者在做一个荒诞无比的噩梦。

他猛地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机——那部除了家人几乎没人知道的旧手机。屏幕上很干净,

没有苏蔓的未接来电,也没有任何微信留言。

只有几条10086的流量提醒和一条银行还款日的短信通知。“操!”他低吼一声,

狠狠地把纸条揉成一团,想扔出去,手臂举到半空,却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瘫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脑袋埋进手掌里。冰箱的压缩机嗡嗡地启动,

衬得屋子里更加死寂。苏蔓的控诉,像电影回放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永远在加班……是的,

最近半年为了那个该死的上市项目,他几乎住在了公司。上次陪女儿雯雯去公园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三个月前?那天他还中途接了个电话,耗了一个多小时,雯雯委屈得直撅嘴。

永远在打电话回微信……是的,吃饭的时候,洗澡的时候,甚至半夜醒来,

都要摸过手机看看有没有工作消息。苏蔓跟他说话,他经常“嗯嗯啊啊”地敷衍,

根本没听进去。丧偶式婚姻……这个词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他。

雯雯的家长会他只去过一次,还是因为苏蔓那天急性肠胃炎住院。女儿学跳舞、学画画,

每次都是苏蔓接送。家里水管漏了、灯坏了,也是苏蔓打电话找物业找师傅……他一直觉得,

自己这么拼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早日还清房贷,为了给雯雯更好的教育条件,

为了让苏蔓不那么辛苦。他以为只要把钱拿回家,就是尽到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可现在,

苏蔓用这张冰冷的纸条告诉他:你错了。这个家不需要一个只会赚钱的机器,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连“赚钱”这个唯一的价值,

也失去了。失业的恐慌和被妻子抛弃的痛苦,两种巨大的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

几乎要把他撕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是空的,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没吃任何东西。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目光扫过料理台,

发现电饭煲的保温灯亮着。他愣了一下,打开盖子。里面是温着的白粥。旁边的小碟子里,

放着榨菜和半块腐乳。正是他吃了十几年,早已吃腻了的,最普通的家常早餐。这一刻,

李哲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走了,却还是给他留了饭。

这种矛盾的、带着最后一丝温情的决绝,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让他难受。他盛了一碗粥,

就着咸菜,机械地往嘴里扒。粥是温的,但吃在嘴里,却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吃完这碗不知滋味的粥,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阳台上晾着苏蔓和雯雯的衣服,在晨风里轻轻晃动。沙发上扔着雯雯最喜欢的胡萝卜玩偶。

电视柜上摆着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里他和苏蔓抱着小小的雯雯,笑得那么开心,

那好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这个家每一处都充满了生活的痕迹,但此刻,却冷清得像样板间。

他该怎么办?去找苏蔓道歉,把她和女儿接回来?可是怎么道歉?道歉之后呢?

继续以前那种生活吗?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工作去“继续”了。去找新工作?三十五岁,

被裁撤的业务线经理,就业市场里最尴尬的存在。他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

薪水能维持现在的房贷车贷和家庭开销吗?还有他妈……老太太一直以他为荣,

在老家逢人就说儿子在大城市当经理,有出息。要是知道他不仅失业,

还可能离婚……李哲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如此失败。

他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漫无目的地踱步,从客厅到卧室,再到书房。书桌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他已经很久没在这里坐下来过了。桌面上还摊着几本雯雯的图画书。他随手拿起一本,

是《猜猜我有多爱你》。扉页上,是苏蔓娟秀的字迹:“送给亲爱的雯雯宝贝,

三岁生日快乐。爸爸妈咪永远爱你。”永远爱你……李哲的手指摩挲着那行字,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他打开电脑,屏幕亮起,需要密码。

他习惯性地输入了公司邮箱的前缀和生日,错误。又试了几个常用的组合,都不对。最后,

他尝试着输入了女儿雯雯的生日。屏幕解锁了。桌面背景是去年夏天,

他带雯雯和苏蔓去海边拍的唯一一张合影。照片上,他被晒得黝黑,笑得有点傻,

苏蔓靠着他的肩膀,雯雯在他怀里兴奋地指着远处的海浪。那一刻的快乐和满足,隔着屏幕,

遥远得像个幻觉。他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得活下去。他点开招聘网站,

更新那份已经三年没动过的简历。

“高级项目经理……曾主导千万级项目……”这些曾经让他自豪的履历,此刻敲下去,

却感觉无比讽刺。他把期望薪资从原来的水平调低了两档,然后开始海投。投完简历,

他看着屏幕上寥寥无几的回复(大部分是自动回复),心情更加沉重。肚子又饿了。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冷藏室里塞得满满的,有蔬菜、水果、鸡蛋、牛奶,

甚至还有他爱喝的那种啤酒。冷冻室里更是堆满了各种肉类、速冻食品和包好的饺子馄饨。

苏蔓像是把整个超市都搬了回来。她不是一时冲动走的。她是准备好了才走的。

这个认知让李哲心里更堵了。他拿出一袋速冻饺子,烧水,看着饺子在滚水里沉沉浮浮,

脑子里一片混乱。水蒸气模糊了厨房的玻璃窗。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李哲心里一跳,下意识地以为是某个对他简历感兴趣的HR,

赶紧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professional的语气接起电话:“喂,您好?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略显焦急的中年女声:“喂?是雯雯爸爸吗?我是王老师啊!

”雯雯的幼儿园老师?李哲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王老师您好,我是李哲。雯雯怎么了?

”“哎呀,雯雯上午有点发烧,刚才量体温38度5了!我们联系孩子妈妈,

电话一直打不通啊!您看您方便现在过来接一下孩子吗?或者告诉我们怎么办?”发烧?

电话打不通?李哲的脑袋嗡的一声。苏蔓肯定是故意关了机,

或者把他和她妈的号码都设成了勿扰。她就是要让他找不到她,就是要让他独自面对这一切!

“喂?雯雯爸爸?您在听吗?”“在!我在!”李哲猛地回过神,锅里的饺子扑了出来,

浇灭了灶火,发出刺啦一声响和一股焦糊味。屋里弥漫着燃气和焦糊的怪味。窗外,

施工队的电钻依旧轰鸣。李哲握着手机,看着一锅煮废了的饺子,

听着电话里老师焦急的声音,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未如此狼狈和混乱过。“王老师,您稍等,

我……我马上过来!”他挂了电话,手忙脚乱地关掉燃气灶,也顾不上收拾烂摊子,

抓起车钥匙和钱包就冲出了家门。开车去幼儿园的路上,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招聘APP的推送:“很遗憾,

您投递的‘项目主管’职位未能通过初步筛选……”李哲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汽车的喇叭声在拥堵的车流里发出刺耳而孤独的长鸣。第二章兵荒马独斗幼儿园医务室里,

雯雯小脸烧得通红,蔫蔫地躺在小床上,看见李哲进来,嘴巴一瘪,

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爸爸”,眼泪就滚了下来。李哲的心像是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

又酸又疼。他赶紧上前把女儿抱起来,小家伙的身体滚烫,软软地靠在他怀里。“雯雯乖,

爸爸来了,爸爸带你回家。”他笨拙地拍着女儿的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心里却慌得不行。上一次女儿生病是什么时候?好像也是苏蔓一个人带去的医院,

他当时在出差,只是在视频里安慰了几句。“雯雯爸爸,这是孩子的医保卡和上午吃的药,

剂量都写上面了。”王老师把东西递给他,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

“回去多给孩子喝水,物理降温,如果体温持续超过38度5或者精神不好,

记得及时去医院。”“哎,好的好的,谢谢王老师,给您添麻烦了。”李哲连连道谢,

抱着女儿,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幼儿园。他能感觉到背后老师们窃窃私语的目光,

一个在上班时间突然出现、手忙脚乱的父亲,一个联系不到的母亲,

这足够成为她们午休时的谈资。把雯雯小心地安置在儿童安全座椅上,

小家伙因为不舒服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哭闹:“我要妈妈……爸爸,

我要妈妈……”“妈妈……妈妈有事,爸爸陪你好不好?”李哲一边发动车子,

一边干巴巴地安抚,声音虚得自己都不信。“不好!我要妈妈!

呜呜呜……”雯哭得更厉害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李哲手忙脚乱,

差点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他是女儿唯一的依靠。

先去药店!买了儿童退烧药和退烧贴。然后回家!回到家,那股饺子的焦糊味还没散尽。

李哲也顾不上收拾,先把雯雯抱到主卧大床上,拧了湿毛巾给她擦额头和手脚心,

贴上退烧贴,又严格按照说明书兑了退烧药,连哄带骗地喂了下去。也许是药效发挥了作用,

雯雯终于抽噎着睡着了,但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惊厥一下,小声嘟囔着“妈妈”。

李哲坐在床边,守着女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烧得通红的小脸,

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照顾一个生病的孩子,

是多么劳心劳力的一件事。而过去的那么多年,苏蔓就是这样一次次独自扛过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李哲摸了摸雯雯的额头,还是很烫。

水银温度计显示38度8,比在幼儿园时还高了。必须去医院了。他不再犹豫,

用毯子把女儿裹好,抱着她就冲出了门。晚高峰的医院急诊科,像一个喧闹的菜市场。

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安抚声、咳嗽声、催促声,

还有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和冷静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焦灼的浮世绘。挂号,

排队,候诊……每一个环节都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李哲抱着沉甸甸的女儿,胳膊早已酸麻,

却不敢放下。他不停地换着手,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心急如焚。

周围大多是夫妻搭档,或者老人陪着年轻人。

像他这样独自一人抱着孩子、显得笨拙又狼狈的父亲,少之又少。不时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带着同情、好奇或者仅仅是漠然。他第一次站在苏蔓的位置上,

体会到了这种孤立无援的滋味。“雯雯爸爸?”终于轮到了他们。

年轻的女医生看了看体温计,又检查了雯雯的喉咙和听诊了心肺,“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发烧,

问题不大,但热度有点高。我先开点药,回去继续观察,

如果明天还持续高烧或者出现呕吐、惊厥的情况,再及时复诊。”医生熟练地开着药方,

头也不抬地问:“孩子妈妈呢?有些注意事项我跟家长交代一下。”李哲的脸瞬间涨红了,

喉咙发紧,半晌才憋出一句:“她……她有点事,没来。您跟我说就行。”医生抬起头,

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看透一切。她没再多问,

语速很快地交代了用药剂量、饮食要求和观察重点。李哲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像个认真听讲的学生,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取药,打车回家。又是一番折腾。

等到终于把吃了药、再次睡着的雯雯安顿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李哲瘫坐在客厅沙发上,

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艰苦的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胃里饿得发疼,

但他连站起来去泡碗面的力气都没有。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有猎头的,有保险推销的,

还有一个是他妈的。他盯着那个熟悉的号码,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回拨的勇气。

他该怎么跟妈妈说?说您儿子失业了,媳妇跑了,孙女病了你儿子差点抓瞎?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目光扫过客厅,看到雯雯散落在地上的玩具,

看到苏蔓忘在沙发上的发圈,看到厨房里那一锅糊掉的饺子残骸和没洗的碗筷……这个家,

仅仅一天,就变得混乱不堪,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和秩序。而他,

就是这个混乱的制造者和承受者。以前,

他总觉得这个家整洁、舒适、运转良好是理所当然的。现在他才明白,哪有什么理所当然,

不过是苏蔓像一只不停转动的陀螺,在背后默默支撑着一切。他以前还偶尔会抱怨苏蔓唠叨,

抱怨她把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抱怨她不再像恋爱时那样对他温柔小意。现在他懂了。

生活的重担和琐碎,早已磨掉了她所有的柔情蜜意。而他,非但没有帮她分担,

反而成了压在她身上的另一座大山。“丧偶式婚姻”。纸条上那五个字,

此刻像烙印一样烫在他的心上。他站起身,走进厨房。挽起袖子,开始清理那锅焦黑的饺子,

刷锅,洗碗,把台面擦干净。然后,他走进卫生间,拧了一把热毛巾,回到卧室,

小心翼翼地给睡梦中的雯雯又擦了一遍脸和手脚。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女儿床边的地板上,

背靠着床沿,拿出手机。他点开微信,

那个熟悉的、曾经每天都会对话、最近却只剩下“晚上加班”、“不回来吃饭”的聊天界面。

上一次交流,是前天晚上。他发:“项目上线,通宵,不回了。”苏蔓回了一个字:“哦。

”他盯着那个“哦”字看了很久,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苏蔓打下这个字时,

那张写满了失望和麻木的脸。他颤抖着手指,输入又删除,反复无数次,

最后只发出去了三个字:【雯雯病了。】没有回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暗了又亮,

亮了又暗。期待像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任何回响。李哲把头埋进膝盖里,肩膀垮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不是微信。是一条新短信,

来自那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幼儿园的王老师。【雯雯爸爸,打扰了。雯雯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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