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积水的城市公路上。
车内温暖而干燥,与车窗外那个***的世界隔绝开来。
宁知意靠在后座,身上裹着萧北野的外套,眼神依旧没有焦距。
她像一尊精美却失去灵魂的雕塑。
萧北野坐在她身旁,侧着脸,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
他的视线从她苍白的嘴唇,滑到尖俏的下巴,再到那双空洞的眼睛。
三年的时间,在她脸上刻下了难以言说的痕迹。
她瘦了太多。
陈默坐在副驾驶,回头低声汇报:“萧总,已经通知了‘天穹’安保别墅那边,医疗室和营养师都准备好了。回去后会马上给她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嗯。”萧北野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她的脸颊,但在距离她皮肤只有一公分的地方,又停住了。
他怕惊扰到她。
怕这个失而复得的梦,一碰就碎。
车子在雨幕中穿行,最后驶入一处位于半山的顶级安保庄园。
这里是萧北野的私人领地,“天穹”。
整个庄园被最顶级的安保系统覆盖,号称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车子停在主别墅的门廊下。
早已等候在此的管家和佣人立刻上前,撑开巨大的黑伞。
萧北野再次将宁知意抱起,快步走进温暖明亮的别墅大厅。
“准备好热水和干净的衣服。”他吩咐道,声音不容置疑。
“是,先生。”
他抱着她,径直走上二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主卧。
这是他的房间。
也是整个别墅里最安全、视野最好的地方。
他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很快,女佣送来了干净的衣物和毛巾。
萧北野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他和她。
他看着她身上的泥污,眉头紧锁。
“知意,先洗个澡,嗯?”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哄着她。
她没有任何反应。
萧北野叹了口气,拿起温热的毛巾,单膝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污迹。
他的动作很轻。
轻得像是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毛巾拂过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脸颊。
擦着擦着,他的手停住了。
他发现,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她的皮肤依然细腻。
不像一个被囚禁了三年的人。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被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和负罪感所淹没。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去怀疑这些。
他帮她擦干净脸和手,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让女佣进来帮忙。
半小时后,宁知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丝质睡衣,被安顿在床上。
她的头发也被吹干,柔软地披散在枕头上。
看上去,终于有了几分从前的样子。
陈默带着医疗团队走了进来,进行更详细的检查。
萧北野退到房间外的露台上,点燃了一支烟。
雨已经小了很多,但空气依旧湿冷。
他看着玻璃倒影中自己的脸,眼神复杂。
负罪感、庆幸、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困惑,交织在一起。
他发誓,要倾尽所有,弥补这三年的亏欠。
他要找出把她藏起来的罪魁祸首,让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检查结束了。
陈默走到他身边,递上一份初步报告。
“萧总,情况和之前的判断一致。宁**身体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和营养不良的迹象,但没有致命伤。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心理层面,她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断层和遗忘,属于典型的解离性失忆。”
“能治好吗?”萧北野掐灭了烟,声音紧绷。
“很难说。”陈默实话实说,“这种失忆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或许某天一个偶然的**就能恢复,也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一辈子。
萧北野的心沉了下去。
他回到房间,所有人都已经退下。
宁知意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呼吸均匀,神情安详。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他想,就算她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他会保护她。
用他的一切。
他会为她重建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只有美好,没有伤害的世界。
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其珍重的吻。
然后,他起身,轻轻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黑暗中,原本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宁知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在几秒钟之前还是空洞无神的。
而此刻,却锐利如刀,清明得没有一丝杂质。
她没有动。
只是静静地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
直到确认萧北野已经走远,她才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环顾着这间奢华、陌生又处处透着熟悉气息的房间。
这里是萧北野的卧室。
她记得。
她什么都记得。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窗外,雨后的夜色中,能看到庄园里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在定时巡逻。红外线感应器无声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固若金汤。
一个完美的囚笼。
一个完美的避风港。
宁知意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她根本没有失忆。
回到萧北野身边,是他乡遇故知的久别重逢。
更是她复仇计划里,最关键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