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进入最艰苦的阶段。距离“蓝翔杯”热身赛只剩最后一周，三号实训室几乎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宿舍。空气里弥漫着汗水、面粉、油脂和一种近乎凝滞的疲惫感。

梁星宇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颠勺带来的肌肉酸痛已经从手臂蔓延到后背和腰腹，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拖着千斤重担。但他咬着牙，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动作，脑海里只有李宇杰那句“练到它听使唤”。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布满油渍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李宇杰的训练更加变态。他不仅蒙着眼睛，还在手腕和脚踝都绑上了沙袋，进行负重切配。砧板上的胡萝卜、白萝卜在他刀下化作粗细完全一致的细丝，堆积如山。他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只有紧抿的唇线和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显示着这种训练的强度。

姜明辉则陷入了“包子哲学”的困境。他面前摆着十几笼包子，每一笼的褶子数量、醒发时间、火候控制都有细微差别。他像个严谨的科学家，拿着小本子，对着包子记录、观察、品尝，眉头拧成了疙瘩。

“十八个褶，形态最稳，但顶部收口稍厚，影响口感……二十二个褶，顶部更薄，口感好，但容易在蒸制后期塌陷……”他喃喃自语，抓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仔细咀嚼，然后在本子上飞快记录，“面团的含水量还得再调，这个韧度还是不够……”

实训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王亮河探进头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三位未来的厨神，歇会儿吧！我带了冰镇绿豆汤，解解暑！”他笑嘻嘻地走进来，把袋子放在空闲的操作台上。

“王哥！”梁星宇如蒙大赦，放下沉重的铁锅，揉着酸痛的胳膊走过来。

李宇杰也停下刀，解下蒙眼布和沙袋，活动了一下手腕。

只有姜明辉还沉浸在包子的世界里，对王亮河的到来毫无反应，嘴里还在念叨着：“……酵母活性是不是受温度影响了……”

王亮河凑过去，看着姜明辉面前那堆形态各异的包子，和他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咂了咂嘴：“嚯！明辉，你这搞科研呢？比我们站长排班还复杂！”

姜明辉这才回过神，白了王亮河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个包子，从和面到上屉，学问大着呢！”

“是是是，姜大师！”王亮河笑嘻嘻地也不生气，拿起一碗绿豆汤递过去，“先喝点，降降火。我看你这钻研劲儿，将来肯定能成大事！说不定比那个‘武大郎烧饼’还火！”

听到“武大郎”三个字，姜明辉动作一顿，却没像以前那样立刻炸毛。他接过绿豆汤，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汤汁让他舒爽地叹了口气，然后斜眼看着王亮河，突然开口道：“我说亮子，你天天这么闲？不用跑单了？”

王亮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姜明辉在叫他，不但没恼，反而觉得挺新鲜，嘿嘿一笑：“怎么着？哥哥我人缘好，单子多，跑完了过来监督监督你们不行啊？”他凑近姜明辉，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说真的，‘武大’，就冲你这股劲儿，哥哥我看好你！”

“滚蛋！谁是你的‘武大’！”姜明辉抬脚作势要踹他，脸上却没什么怒意，反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再乱叫，小心我在你绿豆汤里加料！”

“哟嗬？还敢威胁我？”王亮河夸张地跳开一步，指着姜明辉对梁星宇和李宇杰说，“看见没？这小子恩将仇报！枉我天天给你们送吃的送喝的，就叫你一声‘武大’怎么了？多亲切！”

“亲切你个头！”姜明辉把空碗往台子上一放，叉着腰，“我看你就是条癞皮狗，天天来我们这儿蹭吃蹭喝蹭空调！以后就叫你‘亮狗’！”

“亮狗？”王亮河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鼻子，“我？亮狗？姜明辉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么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外卖小王子，你叫我亮狗？”

“就亮狗！又亮又狗！天天晃来晃去，不是狗是什么？”姜明辉扬着下巴，一副“我就叫了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梁星宇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连李宇杰的嘴角也微微***了一下。

王亮河看着姜明辉那副嘚瑟样，不但没生气，反而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亮狗……嗯，别说，还挺顺口。行！亮狗就亮狗！那以后我就叫你‘武大’！武大郎的武大！”

“你敢！”

“我就敢！武大！武大！武大！”

“亮狗！亮狗！死亮狗！”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叫着新得来的外号，吵得不亦乐乎，给沉闷紧张的训练带来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梁星宇笑得直不起腰，对李宇杰说：“宇杰，你看他们俩……”

李宇杰看着斗嘴的两人，淡淡说了一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吵了半天，王亮河终于“败下阵来”，举手投降：“行了行了，武大郎同志，我认输！说正事，我这两天跑单，还真帮你们打听了点消息。”

这话立刻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什么消息？”姜明辉也顾不上外号了，赶紧问。

王亮河拉了张凳子坐下，压低声音：“我有个哥们儿，在城南那家大酒店的后厨打杂。他说，这次‘蓝翔杯’，好几个酒店和餐厅的老板都会来看，说是要挑好苗子，提前预定！”

他看向李宇杰：“宇杰，你那刀工，绝对这个！”他竖起大拇指，“只要正常发挥，肯定能被看上！”

他又看向姜明辉：“武大，你那包子，要是能搞出点名堂，说不定也能一鸣惊人！”

最后他拍了拍梁星宇结实的肩膀：“星宇，加把劲！把锅颠明白了，你这身板，颠大锅有优势！听说现在好多店就缺能稳住大灶的！”

这消息像一剂强心针，让原本疲惫的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真的假的？”姜明辉眼睛发亮。

“我骗你干嘛？”王亮河一拍胸脯，“我亮狗……呸，我王亮河的消息，绝对可靠！”

李宇杰虽然没说话，但眼神明显专注了许多。

梁星宇更是激动地握紧了拳头：“我……我一定好好练！”

“所以啊，”王亮河站起来，叉着腰，模仿着领导讲话的样子，“同志们，***尚未成功，亮狗……呃，亮哥我与你们同在！好好干，将来出名了，别忘了我这个送外卖的兄弟！”

“忘不了你的绿豆汤！”姜明辉笑着捶了他一下。

“还有你的馊主意！”梁星宇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王亮河嘿嘿笑着，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说是还有几单要送。

实训室里重新剩下他们三人，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之前的疲惫和沉闷被一种新的期待和动力取代。

姜明辉摩拳擦掌：“听到没？有老板来看！咱们的机会来了！”

梁星宇重重嗯了一声，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气，转身又走向那口沉重的铁锅。

李宇杰默默重新绑上沙袋和蒙眼布，“笃笃笃”的刀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锐利。

姜明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宇杰！”

李宇杰动作一顿，微微侧头。

姜明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不算太齐的两颗门牙牙：“等比赛完了，不管成绩咋样，我请你跟星宇，还有那条死亮狗，吃顿好的！我亲自操刀，做一桌满汉全席……呃，不对，是姜氏全席！”

李宇杰没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蒙眼布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

“武大，先把你的包子褶捏明白了再说吧！”梁星宇在一旁笑着喊道。

“死胖子！你*了个*的。找打！”姜明辉作势要冲过去。

实训室里，紧张的训练中，第一次夹杂进了少年人清脆的笑骂声和蓬勃的朝气。那声“武大”和“亮狗”，似乎不再是嘲讽和戏谑，而是成了某种带着默契和温度的、独属于他们的羁绊。

小说《蓝翔少年往事》 第7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