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在楼道里哭。她的声音很尖。像锥子,扎进我的耳朵。“五千块啊!我攒了大半年的钱!
就放抽屉里,怎么就没了!”我站在家门口,手里拎着刚买的酱油。我不敢进去。屋里,
我爸林大志在抽烟。烟雾很浓。我妈刘玉芬在小声地哭。我弟林辉,坐在沙发角落,
头埋得很低。我爸的目光,像刀子,先落在我弟身上,然后,转向我。“林沫,你过来。
”他的声音很沉。我走了进去。酱油放在桌上。“王姨的钱,是不是你拿的?”我愣住了。
“爸,你说什么?”“我问你!是不是你拿的!”他吼了一声。我看见了。林辉的脚边,
藏着一个新盒。上面印着游戏机的图案。那个图案,我前天在商场见过。
标价四千九百九十九。我弟的身体在抖。我妈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沫沫,
你快承认啊!你跟王姨说,你拿错了!快去!”“不是我!”我喊了出来。“是林辉!
他买了游戏机!”我指着那个盒子。林辉猛地抬头,眼睛通红。“你胡说!是你!
就是你偷了钱,你想赖给我!”“啪!”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我脸上。我爸的手,在发抖。
“反了你!还敢冤枉你弟!”我妈抱住我爸的胳D腿。“老林,别打了!外面王姨还听着呢!
”她又转向我,扑通一声,跪下了。“沫沫,妈求你了。你弟马上要高考了。
他这辈子不能有污点啊!你认了吧,啊?就说你拿的。我们去跟王姨道歉,
我们砸锅卖铁把钱还上!”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妈。我看着一脸愤怒的爸。我看着角落里那个,
一边发抖一边露出得意眼神的弟。王姨的哭声,还在继续。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塌了。
2.爸妈按着我的手王姨被请进了屋里。她还在抹眼泪。我爸给她递烟。她摆手。“王嫂,
”我爸的声音,一下子老了很多,“钱……是我们家林沫拿的。”我站在墙角,浑身冰冷。
王姨的哭声停了。她瞪大眼看着我。“林沫?
这孩子平时挺乖的……怎么会……”“她不懂事,学坏了。”我妈在旁边帮腔,
掐着我的胳膊,“死丫头,还不快给你王姨跪下!认错!”我站着不动。我看着他们。
“不是我。”我一字一句地说。林辉坐在里屋,门关着。我能听到里面传来游戏机的声音。
他在玩。“你还犟!”我爸火了。他冲过来,一脚踹在我腿弯。我跪倒在地。
膝盖磕在水泥地上,很疼。“王嫂,你看,这孩子我们没教好。钱,我们认。我们还。
”我爸点头哈腰。“老林,这……这可不是小事。五千块,这是盗窃啊!我要报警的!
”王姨也慌了。“别!”我妈尖叫起来,“王嫂,求你了!报警,孩子这辈子就毁了!
”“那怎么办?我的钱啊!”“我们还!我们马上还!”我爸说,
“我们……我们现在就教训她!我们写认罪书!我们保证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爸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他写。“我叫林沫,我一时糊涂,偷了王姨五千块钱。我错了。
我保证……”他写完,把笔塞进我手里。“按手印!”我盯着那张纸。上面的字,很丑。
像虫子。“我不按。”我声音在抖。“由不得你!”我爸抓起我的右手。
我妈按住我的左手和肩膀。他们两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挣扎。我哭喊。“不是我!
不是我!”“按下去!”我爸嘶吼着。我妈哭着说:“沫沫,就一次,你救救你弟!
妈以后给你做牛做马!”我的大拇指,被我爸狠狠地按在了红色的印泥上。然后,
按在了那张纸上。那个红色的指印,很刺眼。我停止了挣扎。我看着他们。
我说:“我会记住今天的。”我爸松开我,又给了我一耳光。“你还敢威胁我们?
”王姨看着这场面,吓得不敢说话。最后,
她拿着那张“认罪书”和爸妈凑来的两千块钱(另外三千打了欠条),走了。走之前,
她叹了口气:“老林,你们……唉。”屋里安静了。里屋的游戏声,也停了。第二天,
警车来了。王姨还是报警了。她说她想了一夜,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警察拿着那张“认罪书”。爸妈在我身后,一个劲地推我。“跟警察叔叔走。去改改。
”我回头,看了他们最后一眼。我没看我弟。我跟着警察,走了。那年,我十六岁。
3.高墙,铁窗,我是814号警车开动。我回头看。我爸妈站在楼下。他们没看我。
他们在互相埋怨。我弟林辉,在窗帘后面,露出了半张脸。我坐着车。手腕上没有手铐。
警察叔叔说我年纪小。他问我:“为什么要偷钱?”我闭着嘴。他叹了口气:“到了里面,
好好改造。你爸妈也是为你好。”我心里冷笑。车开进了一个大院子。很高的墙。
墙上有铁丝网。一道铁门打开。又一道铁门关上。我被带进一个房间。**了衣服。检查。
换上了统一的衣服。蓝色的。很旧。剪了头发。很短。我的名字,没了。我成了814号。
我被带进一个房间。里面有八张床。上下铺。已经住了六个人。她们都剃着短发。
她们用一样的眼神看我。好奇。麻木。不友好。管教说:“814,睡那。”我爬上上铺。
床板很硬。晚上,熄灯了。我听到有人在哭。很小声。我也想哭。但我哭不出来。我的眼泪,
在家里就流干了。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是灰色的。我想,我没有家了。
从我爸妈按住我手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家了。我在这里,要待一年。管教说,
因为我“认罪态度好”,而且是初犯,所以判得最轻。一年。我十六岁到十七岁。我闭上眼。
我对自己说:“林沫,别死。你要活着。你要出去。”第二天,早上五点。哨声响了。
我开始了我的新生活。吃饭。排队。干活。在车间里,给衣服钉扣子。一天要钉一千个。
手指很疼。晚上,学习。管教在上面讲。我在下面听。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脑子里,
只有那张“认罪书”。还有我爸妈的脸。我开始做噩梦。梦见他们按着我。
我一次又一次地喊:“不是我!”然后我醒了。一身冷汗。4.“脏东西”,
谁都敢踩一脚在少管所,人是分等级的。打架进来的,是第一等。她们横着走。拉帮结派的,
是第二等。她们抱团。我这种“小偷”,是最低等。特别是,我偷的是邻居的钱。
她们管我叫“脏东西”。“814,去,把厕所刷了。”说话的是“大姐大”。她叫周艳。
她把一个十三岁的男孩打成了重伤。我拿着刷子,走进厕所。很臭。我低着头,刷。
“刷干净点!不然晚上别想睡觉!”周艳在外面喊。我咬着牙。吃饭的时候,她们故意撞我。
我的饭盆翻了。米饭和菜,洒了一地。“哎呀,对不起啊,814,手滑了。
”她们哄堂大笑。我站着不动。管教过来了。“怎么回事?”“报告管教,
814自己没端稳。”周艳说。管教看了我一眼。“自己收拾干净。今天没饭吃了。
”我蹲下。用手,一点一点,把地上的米饭捡起来。我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恨。我恨她们。
我更恨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我爸,我妈,我弟。晚上,我饿得睡不着。胃里像火烧。
周艳躺在下铺,说:“喂,814,给我们讲个笑话。”我闭着眼,装睡。她爬了上来。
她捏住我的脸。“装死是吧?”我睁开眼,看着她。我的眼神,一定很吓人。她愣了一下。
然后,她笑了。“哟,还是个硬骨头。”她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蜷缩起来。很疼。
“今天就放过你。明天,再敢瞪我,我让你好看。”她下去了。我捂着肚子。
我对自己说:“林沫,忍住。不能还手。还手,会被加刑。你要出去。”我开始变得沉默。
我走路,贴着墙根。我吃饭,躲在角落。**活,比谁都快。我刷厕所,刷得最干净。
她们觉得我“服了”。她们开始使唤我。“814,给我打水。”“814,
把我衣服洗了。”我都照做。我成了她们的“丫鬟”。她们都叫我“脏东西”。有一天,
我洗衣服。水很冰。我的手,冻得通红。我看到水盆里,我的倒影。短发。瘦。脸色发黄。
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我突然很怕。我怕我出去以后,也会是这个样子。我怕我一辈子,
都是“脏东西”。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你,愿意读书吗?
”5.孟老师的“武器”我抬头。一个女人,站在我身后。她穿着便服。戴着眼镜。
她看起来,和这里的管教不一样。“你是谁?”我问。“我是新来的义务老师。我姓孟。
”她说。她的声音,很平静。“我叫孟青。我是个律师。”律师?我站了起来。
“你……是来帮我的吗?”我抓住了救命稻草。孟青摇了摇头。“我不是。我只是来教课的。
”她顿了顿,又说:“我看到你的档案了。你是自己认罪的。”我的心,沉了下去。“是。
”我低下了头。“为什么要认?”她问。我没说话。“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我抬起头,
看着她。她的眼睛,很亮。她好像,什么都知道。“跟我来。”她带我去了教室。教室里,
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周艳也在。她们都在交头接耳。“安静。”孟青说。教室里,
一下子静了。她的气场,很强。“从今天起,我教你们法律。”周艳笑了。“法律?
法律要是管用,我们还用得着进来?”孟青看着她。“法律是武器。它在会用的人手里,
才能杀人。在不会用的人手里,就是废铁。你,会用吗?”周艳不说话了。
“你们为什么会进来?”孟青问。“打架。”“抢东西。
”“我……我放火烧了邻居的柴火堆。”孟青点头。“你们知道,你们做错了。
但你们知道,你们错在哪里吗?你们知道,你们触犯了哪条法律吗?”没人说话。
“你们不知道。”孟青说,“你们就像拿着枪的孩子。你们不知道枪会伤人,
也不知道枪会反过来,伤了你们自己。”“今天,我们学第一课。《未成年人保护法》。
”她开始在黑板上写字。我看着那些字。我很多,都不认识。我只上到初二。下课后,
孟青叫住我。“林沫。”她叫了我的名字。我愣住了。好久,没人叫我林沫了。“你是不是,
很多字不认识?”我脸红了。我点头。“明天开始,下课后,留下来。我教你识字。
”我看着她。“为什么?”“因为……”孟青笑了笑,“我看你的档案,你以前成绩很好。
你不该是这个样子。”那天晚上,我没有做噩梦。我睡得很香。
6.她教我认的第一个词:证据我开始跟着孟青识字。从最简单的开始。她很有耐心。
她教我写我的名字。“林沫。泡沫的沫。很漂亮的名字。”我低着头。“我爸妈说,泡沫,
一碰就碎。没用。”孟青扶了扶眼镜。“他们错了。泡沫,也能折射阳光。”我的心,
颤了一下。周艳她们,看我跟孟老师走得近,也不太敢欺负我了。她们背地里说,
孟老师脑子有病,对一个小偷这么好。我不在乎。我像海绵一样,吸收着知识。
我很快就认识了很多字。孟青开始给我看《未成年人保护法》。然后,是《刑法》。
她指着一条法条,对我说:“你看这里。‘以暴力、胁迫手段,强迫他人劳动的,
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我点头。“林沫,法律讲究的是什么?”我想了想。
“公平?”“不。”孟青摇头,“是证据。”“证据?”“对。”她在我面前的本子上,
写下这两个字。“你说,不是你偷的。谁信?”“我爸妈不信。警察不信。”“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按了手印。”“对。那张‘认罪书’,就是证据。
是证明你‘有罪’的证据。”我明白了。“那我……我该怎么办?”“你需要证据。
证明你‘无罪’的证据。”“我没有。”“你再想想。”孟青看着我,“你弟买了什么?
”“游戏机。”“他什么时候买的?”“就是王姨钱丢的那天。”“他用什么钱买的?
”“偷的钱。”“这就是证据。”孟青说,“游戏机的购买小票。你弟的指纹。甚至,
他玩游戏的记录。这些,都是证据。”我的脑子,“轰”的一下,亮了。
“可是……我爸妈他们……”“他们,是‘胁迫’。”孟青说,“你按手印,不是自愿的。
你是在他们的暴力和胁迫下,才做的。这,叫‘被迫作伪证’。”我激动得发抖。“孟老师!
我现在能翻案吗?”孟青沉默了。她摇了摇头。“很难。你已经认罪了。而且,你没有证据。
”“那怎么办?”我的光,又暗了。“林沫,你听我说。”孟青握住我的手。“在这里,
你好好改造。出去以后,你长大了,脱离了他们的控制。你要学会,用法律,保护你自己。
”“我……”“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要因为他们,就毁了你自己。”“你要记住。
从今以后,你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留下证据。这是你唯一的武器。
”我重重地点头。“孟老师,我出去了,还能找你吗?”“能。”孟青笑了,“我等你。
”那一刻,我发誓。我出去后,我一定要学法律。我不要当泡沫。我要当武器。
7.我“出来”了,家没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出来了。少管所的大门,
在我身后关上。我回头看了一眼。孟老师站在窗口,对我挥手。我鞠了一躬。天空很亮。
阳光刺眼。我眯着眼。我十七岁了。我坐着公交车,回到了那个“家”。熟悉的楼道。
熟悉的门。我敲门。敲了很久。门开了。是我妈刘玉芬。她瘦了。头发白了。她看到我,
愣了一下。然后,她一把拉我进去,关上门。“你怎么回来了?”她小声说。我看着她。
“我刑满释放了。”我说。“小声点!”她捂住我的嘴,“你想让邻居都听到吗?
”我拉开她的手。“我回来了。”我又说了一遍。“回来了就安分点。”她背过身,
走进厨房。“别出去乱跑,别乱说话。你弟今年考上了大学,你别给他丢人。”我站在客厅。
墙上,贴着一张红色的“喜报”。“热烈祝贺林辉同学考入XX大学”。林辉的房间,
门关着。我爸不在家。“爸呢?”“上班去了。”“哦。”我走到我以前的房间门口。门上,
多了一把锁。“我住哪?”“你……你就住阳台那个小床上吧。”我妈在厨房喊。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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