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民政局那盏孤零零的白炽灯,终于不耐烦地闪了几下,像最后一声无言的催促。
秦熹墨坐在冰凉的金属长椅上,指尖早已没了温度。窗外,
天色从澄澈的蓝一寸寸沉入混沌的灰,再染上墨色,一如她七年间慢慢死掉的心。
掌心握着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始终停留在和陆砚舟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信息是她早上发的:“我到了。”他没回。像过去无数个她需要他的时刻一样,
石沉大海。七年,从青涩校园到初涉社会,她所有的热烈、期盼、乃至自我,
似乎都耗在了这场漫长的等待里。等他的电话,等他的回头,等他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等到今天,这个他们说好要来领证的日子。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东西,目光偶尔掠过她,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那眼神像针,轻轻刺破她最后强撑的体面。该醒了。秦熹墨。
她猛地站起身,腿有些麻,身子晃了一下。视线仓皇地扫过空荡的大厅,
落向门口即将融入夜色的人影。不管是谁。她几乎是跌撞着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
布料挺括,带着微凉的触感。“能……能跟我结个婚吗?”声音干涩,
带着自己都厌恶的颤抖。被她拉住的男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眉眼深邃,带着点被打扰的审视。他垂眸,
视线落在她抓住他小臂的、指节发白的手上,然后慢慢上移,对上她泛红的眼眶。
他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情绪:“我不形婚。”是啊,多荒谬。
秦熹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胸腔里那股积压了七年的酸涩和荒唐感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荒废七年,如今却在民政局门口拉着一个陌生人求婚。
“七年了……”她低声说,像是对自己宣判,“该醒了。”她抬起眼,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奇异般地降临,“我也不形婚。”舒景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绝望和某种孤注一掷的生机奇异地交织着。他静默了几秒,就在秦熹墨以为他会甩手离开时,
他却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行。”他只丢下一个字,
牵着她转身走向刚刚准备关闭的登记窗口。手续快得不可思议。拍照,签字,按指印。
红底照片上,她表情空白,他倒是唇角微勾,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直到那两个滚烫的红色小本本被递出来,秦熹墨才真正有了点实感——她结婚了。
和一个叫舒景的、完全陌生的男人。浑浑噩噩地被带出民政局,夜风一吹,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手腕又是一紧。舒景停下脚步,站在民政局台阶下,松开了她,
却极其自然地从她手中抽走了那本属于她的结婚证。“没收了。”他语气平淡,
将两个红本本叠在一起,随手塞进西装内侧的口袋,贴近心脏的位置。然后他拿出手机,
低头操作了几下屏幕。秦熹墨还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愣愣地看着他。
只见舒景指尖一点,似乎完成了什么操作,随后将手机屏幕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只一眼,
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那是他的朋友圈界面。最新一条,
配图是紧紧挨着的两本结婚证封面。文案是:「捡到只迷路的小猫,归我养了。」
下面已经有了一连串的点赞和惊叹号评论。几乎是同一瞬间,
她的手机在包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嗡嗡声连绵不绝,像骤然拉响的警报。屏幕亮起,
刺眼的白光映出那个她刻在骨子里的名字——陆砚舟。一个,两个,
三个……未接来电的提示数字疯狂跳动,伴随着微信消息的弹窗,一条接一条,挤满了屏幕。
秦熹墨僵硬地站在原地,听着手机不知疲倦的嗡鸣,
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甚至眼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舒景,
只觉得刚才那口支撑着她的气彻底散了,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和一种一脚踏空、坠入未知深渊的茫然。风掠过,掀起她额前的碎发,有点凉。
舒景收起手机,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像是确认,又像是宣告所有权般,再次伸手,
抓住了她微颤的手腕。“走吧,”他的声音混在夜风里,清晰无比,“回家了。
”舒景的公寓占据着城市顶端视野极佳的一层,装修是冷调的黑白灰,线条利落,
像他这个人一样,透着股不容置喙的疏离与掌控感。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淌的城市灯火,
璀璨却冰冷。他松开她的手,
将她那点可怜的行李——其实只有一个随身的手提包——放在玄关。“这里以后是你家。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没什么温度,却带着绝对的笃定。
秦熹墨还沉浸在手机被陆砚舟疯狂轰炸的余震里,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里的一切都崭新、昂贵,却也陌生得让人心生寒意。舒景踱步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垂眸,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语气平淡却不容反驳:“以前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别要了。”他刻意停顿,
目光锁住她有些躲闪的眼睛,“除非是你自己的,有特殊意义的,我才允许你拿回来。
”他强调着“允许”两个字,像是在划定领地,确立规则。秦熹墨心头一涩。
以前的东西……那七年,她留在陆砚舟那里的,何止是几件衣物、几样小玩意?
那是她整个青春和一颗赤诚的心。可现在,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是必须拿回的“特殊意义”了。
那些承载过往的物件,此刻想来,只余讽刺。她轻轻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舒景似乎对她的乖顺还算满意,他微微俯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能清晰地看到她长睫上未干的湿意。“我们说好的,”他提醒她,声音低沉了几分,
带着某种危险的磁性,“我们不形婚。”秦熹墨心脏猛地一跳。“所以,舒太太,
”他几乎是贴着她耳畔,宣告着既成事实,“你得习惯我。从今天开始,我们住在一起,
睡在一起,生活在一起。”“舒太太”三个字被他念得缱绻又霸道,像一张无形的网,
将她牢牢罩住。他直起身,看着她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窗外的流光,
也倒映着他自己势在必得的身影。男人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
转瞬即逝。他转身走向客厅,留给秦熹墨一个挺拔而莫测的背影。心里,
一个声音无声地响起,带着狩猎者般的玩味与笃定:小东西,是你自己扑上来的。
既然扑进了他的网里,那就别想再轻易逃开了。秦熹墨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向酒柜的背影,
感受着周遭完全属于他的气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似乎,亲手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未来等待她的,再不是过去七年那种看得见尽头的等待,
而是一片完全未知的、被舒景掌控的迷雾。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震动,
陆砚舟的名字固执地闪烁着。手机在掌心里持续震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烫得秦熹墨指尖发麻。屏幕上“陆砚舟”三个字刺眼地跳动着,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疯狂。
她深吸了一口气,窗外冰冷的都市霓虹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舒景已经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杯水,姿态闲适,
仿佛给她留出了处理“历史遗留问题”的空间,却又无处不在昭示着他的存在。
指尖划过接听键,还没放到耳边,陆砚舟几乎是咆哮的声音就冲了出来,
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质问:“秦熹墨!你是不是疯了?!你跟人结婚了?!
那条朋友圈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怒火而有些失真。
秦熹墨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看到了舒景的朋友圈?
他……认识舒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疲惫淹没。她沉默了几秒,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剥离情感的麻木:“你不愿意,
”她轻轻说,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我就找了个愿意要我的。
”这话像是一把双刃剑,伤了他的同时,也再次划开了自己尚未结痂的伤口。“秦熹墨!
”陆砚舟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被戳破某种心思的恼羞成怒,“我不过就是公司有事!
临时耽误了!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随便拉个人就去结婚?!
”“公司有事……”秦熹墨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苦涩的弧度。七年了,
这个借口,以及无数类似的借口,她听得太多了。以前她总会为他找理由,
说服自己他真的很忙,说服自己等待是值得的。可现在,她不想再骗自己了。“陆砚舟,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透过电波,清晰地传到对方耳中,“承认吧。
”电话那头骤然一静。“你看不上我,不愿意与我领证,所以才会‘故意’不来。
”她用了“故意”这个词,像是终于亲手撕开了那层包裹着真相的、自欺欺人的纱布。
“无论是有事,还是没事,结果都一样。我在你心里,
从来就不是那个值得你抛下一切、第一时间奔赴的人。”她顿了顿,
感受着心脏传来的、清晰的绞痛,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坚定:“我放过你了。
”“你也放过自己吧。”“从此以后,”她闭上眼,斩断最后一丝牵连,“再也不见。
”说完,不等陆砚舟有任何反应,她直接挂断了电话。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手机屏幕,
因为频繁的来电和消息,依旧闪烁着微弱的光。但她没有再去看。她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
肩膀几不可查地轻轻颤抖。七年的执念,仿佛随着这通电话,被彻底斩断。疼,
是撕心裂肺的疼,但也有一股异样的、近乎虚脱的轻松。舒景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
靠在落地窗边,静静地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他看着她像一只受伤后终于***伤口的小兽,脆弱,
却又带着孤注一掷后的坚韧。浴室里水汽氤氲,模糊了光洁的镜面,也模糊了视线。
秦熹墨将自己深深沉入宽大浴缸的热水中,水温熨帖着皮肤,试图驱散那彻骨的寒意。
可那股冷,仿佛不是来自体外,而是从骨头缝里,从心脏最深处,一丝丝地钻出来,
缠绕不去。水波轻轻晃动,映着顶灯柔和的光晕,像破碎的往事。她是个孤女。无依无靠,
像浮萍一样在这世间飘零。是陆砚舟,在她最卑微、最无助,被同龄人欺负嘲笑的年纪,
像一束光,蛮横地照进了她灰暗的世界。他挺身而出,将她护在身后,
那背影在当时年幼的她看来,高大得足以抵挡一切风雨。后来,一次又一次,
在她遇到麻烦、陷入困境时,似乎总是他“恰好”出现,将她从“水火”中拉出来。
她一直以为那是命运的安排,是缘分,是她不幸人生中唯一的幸运。所以,她死心塌地,
所以她坚持了七年。把他当成了救赎,当成了全世界。热水漫过下巴,她闭上眼,
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该醒了。这七年,她付出的真心、时间、等待,毫无保留的情感,
七年的陪伴与倾慕,足以偿还了!恩情是恩情,爱情是爱情。而她,
再也不要用爱情去报答恩情了。她猛地从水中坐起身,带起一片哗啦的水声。
水珠顺着发梢脸颊滚落,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眼泪。够了。秦熹墨擦干身体,
穿上那件柔软的浴袍,布料带着陌生的、属于舒景的淡淡气息,一种冷冽的木质香,
与她过去习惯的陆砚舟身上温和的香味截然不同。她打开浴室门,
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走了出去。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温暖。舒景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一本书,闻声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她被热气蒸得微红的脸上,
落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最后定格在她那双虽然还带着些许红肿,
却明显比之前清亮、坚定的眼眸上。他没有问她怎么了,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只是合上书,站起身。“卧室在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床单被套都是新的。”秦熹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谢谢。”她轻声说。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少了几分彷徨,多了几分认命般的平静,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决定向前看的决然。舒景看着她走向卧室的背影,眼神深邃。
这只自己扑进他怀里的小猫,似乎正在慢慢***伤口,并且……开始试着熟悉新的巢穴了。
回到卧室,陌生的环境让秦熹墨的心跳无法完全平复。她坐在床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
依旧能看到陆砚舟名字的残影和未读消息的红色标记。像最后审视一遍过去七年的遗迹。
她没有点开那些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然后,异常坚定地落下。
找到联系人“陆砚舟”,删除。找到微信好友“陆砚舟”,删除。
找到所有社交平台上与他相关的关注、好友关系,一一取消、删除。
甚至翻出相册里那些舍不得删的旧照片,指尖停留片刻,终究还是一张张选中,
按下了删除键。每一下操作,都像在心口剜掉一块腐肉,疼得尖锐,
却也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有一滴温热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屏幕上,
模糊了正在删除的进度条。她抬手,用力用手背擦去那滴不争气的眼泪,
也擦掉了屏幕上的水渍,更像是擦掉了最后一丝犹豫。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调成静音,
反扣在床头柜上。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然后,她将自己深深埋进柔软的被褥里。
陌生的布料触感,陌生的洗涤剂香气,却奇异地带来一种与过去隔绝的安全感。她蜷缩起来,
像回到母体的婴儿,试图从这纯粹的柔软中汲取一点点面对未知的力量。不知过了多久,
身后的床垫微微下陷。秦熹墨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他能感觉到舒景靠近的气息,清冽的木质香混合着刚沐浴过的水汽,缓缓将她笼罩。
一只手臂,带着温热的体温,从她身后自然地环了过来,搭在她纤细的腰上。力道不重,
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意味。来了吗?今晚就要开始履行“不形婚”的承诺了吗?
她紧张得脚趾都蜷缩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然而,预想中的进一步动作并没有发生。
舒景只是维持着这个从身后拥抱她的姿势,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他就这样……睡了?秦熹墨紧绷的身体久久无法放松,但身后传来的均匀呼吸声,
和那稳定可靠的热源,像一种无声的安抚。黑暗中,她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细微震动,能闻到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
她原以为自己会在这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怀抱里彻夜难眠,
脑海中会不断回放白天的种种不堪与抉择。可是,
或许是因为一天之内情绪大起大落耗尽了所有心力,
或许是因为这个怀抱虽然陌生却意外地让人感到一种奇异的安稳……不知过了多久,
在那绵长的呼吸声和令人安心的温暖包裹下,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意识逐渐模糊,
最终沉入了无梦的睡眠。这一夜,没有眼泪,没有噩梦,只有精疲力尽后的沉睡,
和一个来自名义上“丈夫”的、单纯而温暖的拥抱。
陆砚舟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以及系统冰冷的提示“消息未发送成功”,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砰——!”手机被狠狠掼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掌控感。秦熹墨!你怎么敢的?!
一股混杂着震惊、暴怒和被背叛的灼烧感席卷了他,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他像困兽一样在奢华却冰冷的办公室里踱步,领带被他烦躁地扯开,歪在一边。
我不过是……临时反悔了而已。是,他承认,他今天确实是故意没去民政局。
早上接到母亲又一通施压电话,
提醒他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女会对家族、对公司带来多少负面影响,那一刻,他动摇了,
退缩了。他想着,晾她一晾也好,让她知道,能嫁给他陆砚舟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她应该更加感恩戴德、更加死心塌地才对。这七年来,不都是这样吗?
他无数次因为工作、因为家庭、因为各种“不得已”的理由爽约、忽视她,
她不是都默默承受了吗?她不是永远都会在原地等他,
用那双盛满爱意和顺从的眼睛望着他吗?为什么这一次?!为什么就这一次,
她居然敢转身拉个陌生人去领证?!为什么这一次,她就不肯再继续等下去了?!“啊!!!
”他低吼一声,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手背传来剧痛,却远不及心头的慌乱和挫败。
你一个孤女!他脑海里回荡着这个充满优越感和施舍意味的念头。我陆砚舟愿意娶你,
你知道我顶住了多少压力吗?你知道我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和家族阻力吗?
我为你承受了这么多,你难道不应该用更多的忍耐、更多的顺从、更卑微的姿态来回报我吗?
你怎么敢……先放手?你怎么敢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打碎他习以为常的掌控,
将他置于一个如此可笑和被动的境地?他看着地上屏幕碎裂却依然顽强亮着的手机,
那红色的感叹号像是对他最大的嘲讽。秦熹墨……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眼底翻涌着不甘、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
他以为她是自己笼中那只永远不会飞走的金丝雀。却没想到,
雀鸟也有啄破牢笼、纵身飞入未知天空的勇气。翌日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秦熹墨醒来时,有片刻的怔忪。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铺,
以及……身边空着的位置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和人形凹陷。她猛地坐起身,
浴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那个仅限于拥抱的夜晚。
她洗漱完走出卧室,发现舒景已经坐在餐桌旁。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
露出结实的小臂,正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牛奶、煎蛋、吐司。“醒了?”他听到动静,抬起头,
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过来吃早餐。”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许久。
秦熹墨默默走过去坐下,小口吃着吐司。气氛有些安静,但并不算尴尬。吃完早餐,
舒景放下平板,看向她,语气随意却带着考量:“今天要不要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他指的是她从陆砚舟那里,或者说是从她过去七年生活中留下的物品。
秦熹墨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随即,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极其清淡,却异常释然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了昨日的凄惶和挣扎,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透出一种干净的决绝。
“我没有东西要拿。”她声音很轻,却十分肯定,“什么都不属于我,不用了。
”那些承载着过往记忆的物件,无论是他送的礼物,
还是她一点点添置起来却放在他地盘上的小东西,此刻在她心里,都失去了意义,
甚至成了负担。她不想再与那段过去有任何实质性的牵连。
舒景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他看着她脸上那抹近乎涅槃后的平静与洒脱,
心中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他喜欢她这种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好。”他应得干脆,
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餐桌注视着她,
语气里带上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和一种新鲜的、跃跃欲试的温和,“舒太太的东西,
以后都由我来准备。”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流畅地穿上,
然后朝她伸出手,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我们现在就去买点你的生活用品?
”不是询问“要不要去”,而是直接决定了“我们去”。
秦熹墨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又抬眼看了看舒景。他逆着光,
身形挺拔,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试探,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要将她纳入羽翼之下的笃定。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
舒景收拢手掌,将她微凉的手包裹住,牵着她起身,朝门外走去。阳光正好,
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这是全新的开始,从一套牙刷、一双拖鞋、一件睡衣开始。
将她过去的痕迹彻底抹去,然后,由他亲手,
为她填满全新的、只属于“舒太太”的生活印记。大型高端商场的奢侈品楼层,光可鉴人,
环境优雅。秦熹墨正被舒景牵着,在一家品牌店里看一件挂在橱窗里的羊绒衫,
舒景似乎对那柔软的质地很满意,正示意店员取下来给她试试。就在这时,
一个带着怒气和狼狈的身影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死死抓住了秦熹墨的手腕!“秦熹墨!
”陆砚舟的声音嘶哑,眼底布满***,头发也有些凌乱,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的矜贵从容。
他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你怎么敢的!赶紧跟他去离婚!
”秦熹墨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腕上传来剧痛,她疼得蹙起了眉。然而,还没等她反应,
另一只大手更快地覆了上来,精准地捏住了陆砚舟的手腕关节处。舒景的力道极大,
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巧劲,陆砚舟只觉得手腕一麻,五指瞬间失力,
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秦熹墨。舒景顺势将秦熹墨往自己身后一拉,
用自己挺拔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她。他面色冷峻,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陆砚舟,
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陆总,大家在这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点脸吧!
”陆砚舟捂着自己发麻的手腕,怒火更炽,他指着舒景身后的秦熹墨,
几乎是吼出来的:“舒景!谁不知道她是我陆砚舟的未婚妻!你为什么要跟她领证?!
你什么意思?!”舒景嗤笑一声,姿态慵懒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他甚至伸手整理了一下刚才被扯到些许的袖口,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陆总,
舒太太找我,”他特意加重了“舒太太”三个字,“我觉得她还不错,就领了。
至于你……”他抬眼,目光轻蔑地扫过陆砚舟扭曲的脸,“我不是你爸妈,
管不着你那些破事,你未婚妻跑了,与我何干?”“你!”陆砚舟被噎得脸色铁青,
胸口剧烈起伏。他越过舒景的肩膀,试图去看秦熹墨,
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祈求和不甘,“秦熹墨!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被舒景牢牢护在身后的秦熹墨,听着陆砚舟这毫无新意的质问,
心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彻底平复了。她从舒景身后缓缓走出来,没有看舒景,
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状若疯狂的陆砚舟。她的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店铺里,像最后一场宣判:“陆砚舟,
我昨晚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看不上我,以前是我自己魔怔了,看不清。现在,
我放过你了,”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你也放过自己,不好吗?
”她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听从**建议,
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对你,对陆家,不是都很好吗?”说完,她不再看他,
而是主动伸出手,挽住了身旁舒景的手臂,仰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淡却依赖的笑容,
声音柔软了下来:“老公,我们走吧。不用搭理他。”这一声“老公”,叫得自然又亲昵,
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陆砚舟最后的防线。舒景低头看了看挽住自己手臂的手,
又看了看秦熹墨带着笑却眼神坚定的侧脸,他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随即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好,听太太的。”他温声应道,
甚至没再多看僵在原地的陆砚舟一眼,拥着秦熹墨,转身离开了店铺。
留下陆砚舟一个人站在原地,承受着周围店员和零星顾客投来的异样目光,
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看着那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般配得刺眼,
巨大的失落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陆砚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曾经和秦熹墨有过许多回忆的公寓的。没有开灯,
他瘫坐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身边散落着空酒瓶,领带歪斜,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
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颓败的气息。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这房子,
陆太太也有一把备用钥匙。“砚舟?
”陆太太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她走进来,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儿子这副失魂落魄、邋遢狼狈的模样,
精心保养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浓重的心疼和……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她快步走过去,
不顾他身上的酒气,蹲下身,用力将他抱在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儿子,
我的傻儿子啊……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她轻轻拍着他的背,
像哄小孩子一样,“妈妈看着心都要碎了……为了一个外人,一个秦熹墨,
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值得吗?啊?值得吗?”陆砚舟身体僵硬,没有任何回应,
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的黑暗,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陆太太感受到他的沉默和抗拒,
眼神闪了闪。心疼是真的,
但更多的是对秦熹墨那个“祸水”的厌恶和让儿子尽快清醒的迫切。她决定,再添一把火。
她松开他一些,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带着诱导性:“儿子,你听妈妈说。如果她秦熹墨真的爱你,像她嘴上说的那样爱了你七年,
她怎么会忍心看到你现在这个落魄的样子?”陆砚舟空洞的眼神似乎动了一下。
陆太太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继续加码,声音带着蛊惑:“真爱一个人,是舍不得让他难过,
更舍不得看他消沉堕落的!可她呢?她不仅走了,还用这种方式羞辱你,**你!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就没那么爱你!她爱的或许只是她自己,
或者是她能从你这里得到的东西!”她看着儿子眼中逐渐凝聚起的痛苦和一丝被点燃的怒火,
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儿子,你不能这样下去!你可是陆家的继承人,
是妈妈最大的骄傲!”她用力握着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激昂,“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女人,
毁了自己,值得吗?你应该振作起来!你要让她看看,失去她,你只会过得更好!
你要让她后悔!后悔今天的有眼无珠,后悔放弃了这么优秀的你!
”“振作起来……让她后悔……”陆砚舟喃喃地重复着母亲的话,原本死寂的眼底,
渐渐燃起一簇扭曲的、混杂着不甘、怨恨和强烈胜负欲的火焰。是啊,他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陆砚舟,怎么能成为一个被孤女抛弃的笑话?秦熹墨,你等着……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为今天的选择,付出代价!看着儿子重新燃起(哪怕是扭曲的)斗志的眼神,
陆太太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的儿子,
终究还是会回到她为他规划好的轨道上。
回到舒景那间线条冷硬却因为添置了属于她的新物品而多了几分生活气息的公寓,
秦熹墨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商场购物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仿佛也将外面遇到陆砚舟的那点不快关在了门外。舒景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
松了松领口,看向正在换拖鞋的秦熹墨,语气寻常地问道:“平时家务,
需不需要请个固定的钟点工过来?或者,你有相熟可靠的人选也可以。
”他习惯了高效解决问题,家务在他观念里属于可以外包的范畴。秦熹墨动作顿了一下,
直起身,摇了摇头。她不太喜欢房子里有陌生人来来往往,那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尤其是在这个她刚刚试图扎根的“新家”。“不用请人。”她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她走到舒景面前,抬起头,目光坦诚地看着他,带着一丝商量的口吻,
也带着一份想要承担起“舒太太”责任的决心:“舒景,你再给我点时间。”她顿了顿,
像是在组织语言,确保自己能表达清楚,“我会慢慢熟悉这里,我会做好三餐,打扫好屋子。
”她知道自己可能做得不够完美,毕竟以前……她更多的是围着陆砚舟转,
琢磨他喜欢吃什么,担心他哪里不满意,很少系统地经营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但现在,她想试试。“你把你不能吃的,还有不喜欢吃的,告诉我就行。”她补充道,
眼神认真,像是在承接一项重要的工作。舒景垂眸看着她。她站在他面前,身形纤细,
刚刚经历了一场情感上的***,眼神里却已经努力在构筑新的平静和秩序。
她没有理所当然地享受他提供的一切,而是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融入,去付出,
去经营这个他们仓促组成的家。这种带着点生涩却异常认真的态度,取悦了他。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伸手,很自然地帮她将一缕滑落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耳廓。“好。”他应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我不挑食,
只是不吃姜和香菜,对芒果过敏。”他言简意赅地交代了自己的禁忌,然后看着她,
唇角微勾:“至于三餐,量力而行。舒太太,这里是我们家,不是你需要考核上岗的职场。
”他的意思是,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可以慢慢来。
秦熹墨因为他亲昵的动作和“我们家”三个字,耳根微微发热。她点了点头,“嗯,
我知道了。”没有激烈的情绪,没有刻意的浪漫,只是在傍晚渐沉的暮色里,
关于柴米油盐的简单对话,却让这个空旷的公寓,
第一次有了真正属于“家”的、温吞而实在的暖意。她转身走向厨房,
准备去看看新买的厨具,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晚上可以做点什么简单的菜式。
舒景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邃。这只被他捡回来的小猫,似乎正在努力收起爪子,
试着在这个新窝里,找到最舒适的姿态。舒景靠在客厅与开放式厨房之间的岛台旁,
目光落在正在厨房里,正在整理着新锅具和食材的秦熹墨身上。
她的侧影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而专注,与之前他印象中的几次模样,截然不同。其实,
他见过她几次。不是在什么光鲜亮丽的场合,反而每一次,她都显得有些……落魄。
有一次是在一个深秋的雨夜,他坐在路边的车里等人,看见她站在街角,浑身湿透,
像只被遗弃的小猫,仰着头望着旁边大厦的某个窗口,
眼神里是执拗的等待和几乎要溢出来的难过。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流淌,她也浑然不觉。
还有一次,是在一个商业酒会的角落,她穿着不合时宜的简单裙子,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人群中谈笑风生的陆砚舟。那时陆砚舟正和一位家世相当的千金相谈甚欢,
完全忽略了她。她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
像是星辰陨落。每一次,他都只是偶然瞥见,像个无关的看客。但不知怎的,
她那副明明脆弱却强撑着,眼里心里只装着一个人的模样,竟让他印象深刻。
当时他脑子里模糊地闪过一个念头——能被这样一个人,
如此纯粹、固执甚至有些笨拙地爱着,陆砚舟那家伙,可**的幸福啊。
他几乎有些……嫉妒。所以昨天,当他因为一个临时的合同问题,
不得不亲自去民政局附近见个人,事情办完路过那里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
眼神空洞望着街景的秦熹墨。那一刻的她,和之前几次见到的都不一样。不再是等待的执着,
也不是黯然的伤心,而是一种彻底的心死,一种燃烧殆尽后的灰白。仿佛一阵风吹来,
她就能随之散去。就是那个眼神,那个了无生趣、万念俱灰的眼神,像一根极细的针,
猝不及防地刺了他心脏一下,泛起一丝陌生的、名为“不忍”的情绪。然后,她就冲了过来,
抓住了他,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能跟我结个婚吗?”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她。
鬼使神差地,他拒绝了“形婚”的想法,却在听到她说“我也不形婚”时,
看到了她死寂眼底挣扎出的一丝破釜沉舟的生机。
反正……家里老爷子催婚催得快要上房揭瓦了,各种名门闺秀的照片塞了他一书房。
娶谁不是娶?结就结罢!这个念头冒出来,带着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和冲动。
于是,他拉住了她的手,走进了民政局。现在,这个曾经在雨夜里无助等待,
在角落里黯然神伤的女孩,阴差阳错地,成了他的舒太太,在他的厨房里,
试图为他准备一顿晚餐。舒景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岛台冰凉的边缘,
看着秦熹墨略显笨拙却认真的动作,深邃的眼底情绪难辨。这婚结得仓促又荒唐。但似乎,
也并不坏。他很好奇,这只他无意中捡回来的、心里曾装满别人的小猫,最终,
会把这个临时的窝,变成什么样子。厨房里渐渐弥漫开食物的香气,
是那种家常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味道。秦熹墨系着新买的碎花围裙,
专注地处理着手中的食材,刀工熟练,动作流畅。为了陆砚舟,
她曾经潜心钻研了五年的厨艺。因为他挑剔的胃口,因为他偶尔应酬归来需要一碗暖胃的汤,
因为她曾天真地以为,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她跑过无数烹饪班,
翻烂过几本厚厚的菜谱,手上至今还留有不小心烫到或切到的细小疤痕。如今这身手艺,
应付日常三餐,应该……能入舒景的眼吧?她不确定地想。他和陆砚舟是不同世界的人,
口味或许也大相径庭。想到陆砚舟,她翻炒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随之一暗,
像是晴朗天空骤然飘过一片薄云。他。那个占据了她整个青春和所有爱恋的人。
是自己真心实意、毫无保留爱过的。七年的光阴,无数个日夜的期盼与等待,
早已将那份感情刻进了骨血里。要说立刻彻底剥离,如同剜心剔骨,怎么可能不痛?
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不舍?但是……她深吸一口气,
将锅中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盛入洁白的瓷盘。动作恢复了稳定。再不舍,也要舍弃了。
就像扔掉一件穿旧了、不合身、甚至会让皮肤过敏的衣服,哪怕它曾经是你最喜欢的。
人总要往前看,总要过自己的生活。从她在民政局拉住舒景的那一刻起,
从她说出“我也不形婚”开始,她的路,就已经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现在,
她要学着做好“舒太太”,哪怕只是为了对得起自己当时的选择,
对得起这个……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的男人。客厅里,舒景坐在沙发上,鼻翼微动,
捕捉着从厨房飘散出来的、越来越浓郁的香气。那味道不像高级餐厅那般精致刻意,
却有一种勾人食欲的朴实和温暖。他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厨房里那个忙碌的纤细背影。看着她系着围裙,
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晚餐,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而宁静。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掠过他的眼底。他忽然觉得,
自己昨天在民政局门口那一时兴起的决定,似乎……做得无比正确。
这个随手“捡”来的夫人,好像……挺不错啊。不仅仅是因为这意外的厨艺,
小说《熹景》 熹景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