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分，我站在民政局门口。

一夜没睡，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我随便套了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头发也只是随意扎了个马尾。

看起来不像结婚，倒像是来办离婚的。

周围来来往往的小情侣，脸上都洋溢着甜腻的笑。他们手牵着手，眼里是藏不住的光。

那光刺得我眼睛有些疼。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帆布鞋的鞋尖，心里一片麻木。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我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沈司珩那张毫无瑕疵的脸。

他今天穿得比昨天更正式，深灰色西装，同色系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头发也梳理过，每一根都待在它应该在的位置。

“上车。”他言简意赅。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车里有股淡淡的木质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清冷疏离。

“证件带了？”他问。

我从包里拿出户口本和身份证递给他。

他接过去，指尖无意中擦过我的手背，冰得我一哆嗦。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顿了一下，很快收回手。

车里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窒息的氛围，“沈律师，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把合约签一下。口头协议，总是不太牢靠。”

他从副驾上拿起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

“看看。”

我打开里面是一份打印好的合约，条款清晰，逻辑严谨，不愧是金牌律师的手笔。

甲方：沈司珩。

乙方：江暖。

婚姻期限一年。

婚内双方保持独立，互不干涉私生活。

乙方需配合甲方完成所有必要的家庭社交活动。

……

最后一条，用黑体字加粗了：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双方不得产生任何感情纠葛，更不得有任何肢体接触。

我看到这一条，差点笑出声。

这位沈律师，还真是怕我对他图谋不轨。

我从包里拿出笔，利落地在乙方签下我的名字。

“好了。”我把合约递还给他，“沈律师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他接过合约，看了一眼我的签名，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以后在外面，叫我名字。”

“好的沈……司珩。”我从善如流。

他似乎对我的配合很满意，点了点头，推门下车。

接下来的流程快得像一场梦。

填表拍照宣誓。

当工作人员把两个红本本递到我们手里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

这就……结婚了？

从民政局出来，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沈司珩站在我身边，看着手里的结婚证，不知道在想什么。

“东西收拾一下，今天搬过去。”他忽然开口。

“这么快？”

“合约规定。”他晃了晃手里的红本本，“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分居不合情理。”

他说得对，我无法反驳。

“地址发我手机上，我晚上自己过去。”我说。

“我送你。”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我找了个借口。

我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我那个只有十几平米，堆满了杂物的出租屋。那会让我觉得更狼狈。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看穿了我的窘迫。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晚上七点前到。司机在路口等你。”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挺拔，孤傲像一棵扎根在悬崖上的松树。

我和他从始至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却有了一本结婚证的牵连。

我低头翻开那个红本本。

照片上我们并肩坐着，表情都有些僵硬。他目视前方，一脸冷漠。而我，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把结婚证塞进包里，转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第一站银行。

看着卡里多出来的一长串零，我没有想象中的兴奋。

我只是把那三十万的欠款，连同利息，一起转了出去。

然后我去了墓地。

奶奶的墓碑前，我放下一束她最喜欢的雏菊。

“奶奶我来看你了。”我跪坐在墓碑前，用手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照片，“您欠的钱，我还清了。您在那边，不用再惦记了。”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奶奶在回应我。

“我还结婚了。”我轻声说，像在说一个秘密，“您总说，希望我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他……应该算是个好人吧。虽然，我们只是假的。”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抬起头，看着天空。

天很蓝云很白。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