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梁的都城长安，今日被一层肃穆的金色笼罩。从皇宫朱雀门到城郊的皇陵，
十里长街铺满了白毡，两侧的槐树系着素白的绸带，风过处，簌簌作响，
像无数人在低声啜泣。百姓们自发地跪在街边，无论贵贱，皆素服免冠，
目光追随着那顶由十六名内侍抬着的金丝楠木棺椁。棺椁上覆盖着明***的绸缎，
绣着日月山河图，那是只有皇后才能享有的规制。“起棺——”随着礼部尚书一声高唱，
送葬队伍缓缓移动。前面是手持幡旗的羽林军，
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中间是捧着谥号册、玉印的亲王，神情凝重；后面跟着文武百官，
再往后，是大梁的百姓，步行在队伍末尾。而这一切的主角，陆明舒，正飘在长安城的上空，
低头俯瞰着这一切。她死了，死在一个初秋的清晨，身边只有一盏将熄未熄的油灯。
皇帝趴在她的床沿睡着了，鬓边已生了几缕白发，她记得他刚被她扶上皇位时，
还是个怯生生的少年，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君主。
“皇额娘……”她似乎还能听到他在梦中的呓语。陆明舒的魂魄轻轻笑了。她不难过，
甚至有些开心。你看，长安街上那些穿着青衿的少女，她们背着书箧，
步履轻快地走向城东的“启明书塾”。那是她当年力排众议，让皇帝修建的女子书塾，
如今已是长安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她们不用再像她小时候那样，只能躲在闺房里，
抱着《女戒》《内则》一遍遍诵读，被教导“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是毕生的功课。
她们可以读《诗经》，也可以读《孙子兵法》；可以学刺绣，
也可以学算术；可以讨论诗词歌赋，也可以争辩朝堂利弊。刚才她飘过时，
还听到两个少女在争论“商君变法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那样鲜活，那样有力量。
“像一群飞鹰啊……”陆明舒喃喃自语。她想起自己刚到长安时，像只受惊的兔子，
缩在马车的角落，不敢掀开车帘看一眼繁华的京城。那时她以为，女子的天地，
不过是一方庭院。一生的使命，便是“听话”二字。谁能想到，几十年之后，
她亲手撕开了那方庭院的围墙，让阳光照了进去，让那些被困住的灵魂，能振翅飞向天空。
风带着她的魂魄，往城南飞去。那里有一片新起的宅院，住着许多从各地来长安求学的女子。
其中一间屋子里，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在纸上写字，字迹娟秀却有力，
纸上写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陆明舒的魂魄在窗前停了停，眼眶似乎有些湿润。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在乡下守着婆婆，等了丈夫一辈子，
最终却等来丈夫已娶别人的消息。陆明舒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父亲陆文渊。
他穿着一身锦缎官袍，面容清癯，带着京城读书人的斯文，让她觉得陌生又畏惧。
他来乡下接她时，母亲刚下葬三个月。母亲是病死的，
却也是气死的——她收到了陆文渊的信，信里说他在京城已娶了吏部尚书的女儿王氏，
让她“好自为之”。母亲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咳着血，对她说：“明舒，
去长安吧，跟着你爹，总比在乡下受苦好。记住，到了那里，要懂事，要听话，
别给你爹惹麻烦。”懂事，听话。这四个字，是陆明舒她娘的信条，
也是她往后许多年的信条。刚进陆府时，她像个没家被收留的小乞丐。陆府在长安的东城区，
是一座三进的宅院，雕梁画栋，远比乡下的土坯房气派。可这气派，却让她浑身不自在。
因为陆府豪华的装饰与她身上补了布订的衣服显得格格不入。王氏，
那个被父亲抬为平妻的女人，对她不算坏，却也谈不上好，只是客客气气地吩咐下人，
“带二**下去梳洗，以后跟着府中的奶娘学些规矩，不要像个野丫头一样”她在乡下时，
母亲一直叫她“明舒”，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到了长安，她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
陆明玥，比她小两岁，是王氏所生。陆明玥像朵娇养的花，活泼伶俐，会撒娇，会哭闹，
更会看人脸色。学规矩时，若是做得不好，被嬷嬷说了两句，她便会眼圈一红，
扑到王氏怀里：“娘，我不是故意的，是这规矩太难了嘛。”王氏便会笑着护她，
“好了好了，玥儿还小，慢慢学就是了。”可陆明舒不能。她第一次学请安的姿势，
因为紧张，膝盖磕在地上时发出了重响，嬷嬷皱着眉，“陆府的**，要有仪态，
哪能这么毛躁？”她吓得脸都白了，低着头说，“是，我知错了。”她学女红，
绣坏了一方帕子，王氏淡淡地说，“明舒，你是官家**了，这些事做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她便熬夜重新绣，手指被针扎得全是小洞，也不敢吭声。她学认字，
读的第一本书是《女戒》。王氏坐在她身边，翻着书页，“‘妇德不必才明绝异’，
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记住了。读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本分，将来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
才是正途。”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些，可还是点了点头，把“本分”二字刻在心里。
父亲陆文渊很少管她。他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个乡下带来的女儿，
大部分时间都陪着王氏和陆明玥。偶尔在饭桌上见到，他也只是问一句，“在陆府可还好吗？
”是在陆府还好吗，不是问她在家可还习惯。她答“还好”，他便不再多言。有一次，
陆明玥抢了她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一支磨得光滑的木簪，那是母亲亲手做的。
她急得红了眼，第一次跟人争执，“那是我的！”陆明玥立刻哭了。王氏过来，
不问青红皂白地说，“明舒，你是姐姐，让着妹妹点怎么了？一支破簪子，值得你这样？
”父亲恰好经过，也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那一刻，
陆明舒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默默收回手，看着陆明玥拿着那支木簪，得意地冲她笑。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为任何东西争过，别人给什么，她就接什么；别人让她做什么，
她就做什么。她像一株被移植到陌生土壤里的野草，努力地蜷缩着自己，生怕碍了谁的眼，
忘了外面广阔无垠的天地十六岁那年的秋天，一道圣旨打破了陆府表面的平静。
皇帝要为四皇子萧承望选妃，指明了要从陆府选一位女儿。四皇子萧承望，
是皇帝众多儿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生母早逝，母家无权无势，一直被其他皇子排挤，
连带着他在朝中也没什么存在感。两个月前，他却突然立下大功——出使外蒙，
以一己之力说服外蒙可汗，不仅让对方归还了之前侵占的两座城池，还额外割让了一座边城。
消息传回长安，朝野震动。四皇子的声望一夜之间水涨船高，从无人问津的“透明皇子”，
变成了储君之选的热门。可即便如此，王氏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陆明玥嫁过去，
“四皇子现在是风光了，可夺嫡之路凶险，玥儿嫁过去，万一将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
”她哭着对陆文渊说，“再说，明玥性子娇，哪受得了住王府的苦？
要嫁也得四皇子当上皇帝了再嫁。”陆文渊也犹豫，他如今官运亨通，
靠的是王氏娘家的扶持，自然要事事以陆明玥为先。两人合计了一夜，
最终把目光投向了陆明舒。“明舒，”王氏找到她时，脸上带着难得的温和，“皇上的旨意，
你也听说了吧，**妹还小，你又是陆家的女儿，这事，只能你去了。”陆明舒愣了愣。
她来长安八年了，陆府从未对外宣称她是“陆家大**”，连府里的下人，
私下里都叫她“乡下**”。如今，却要她以“陆家女儿”的身份，嫁给四皇子？
“我……”，她想说自己不愿意，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女儿……女儿听从父亲和母亲的安排。”她看到王氏松了口气，
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出嫁那天，长安城里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热闹。
四皇子府送来了丰厚的聘礼，从金银珠宝到绫罗绸缎，摆满了陆府的前院。
街上的百姓都在议论，说四皇子如今风光无限，这场婚事定是天作之合。
只有陆明舒自己知道，她在嫁衣里，藏着多少不安。她坐在婚轿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却遮不住她加速的心跳。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
想起这些年在陆府的日子，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努力了这么久，学了这么多规矩，
就是为了成为别人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轿子停在四皇子府门前，喜娘搀扶着她下轿，
跨过火盆，走进拜堂的正厅。
她听到司仪高声唱喏：“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
她被送入了洞房。房间里布置得喜庆，红烛高燃，映得满室通红。她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坏了规矩。她的一生好像都被规矩束缚着，
她似乎也要被这感觉给吞没了。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了。她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
停在她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了她的红盖头。她抬起眼，
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四皇子萧承望，比她想象中年轻，也比画像上好看。眉目俊朗，
鼻梁高挺，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疏离和探究。他看着她，没有说话。陆明舒的心跳得更快了，
脸颊发烫，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你就是陆文渊的女儿？”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是。
”她小声回答。“抬起头来。”她依言抬头，再次对上他的目光。他看了她一会儿，
突然笑了笑：“听说，你是长安出名的官家女儿，得体大方，
是个很多夫人想趣的儿媳妇”陆明舒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沉默。那天晚上，
他留在了洞房，他温柔好看，她沦陷了。她以为，这只是个开始。日子会越来越好，
她们会像寻常夫妻一样白头到老。她甚至偷偷想过要为他生个孩子，可她错了。
嫁入四皇子府的第三年，陆明舒怀孕了。孕吐得厉害，她吃不下东西，日渐消瘦。
萧承望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只是坐一会儿，问几句身体状况，便匆匆离开。他似乎很忙，
忙着和大臣们议事，忙着处理朝堂上的纷争，忙着……离储君之位越来越近。她理解他，
也体谅他。陆府的嬷嬷教过她，“夫为妻纲”，丈夫的事业为重，她只要打理好后宅，
安分守己就好。可她没想到，王氏会在这个时候，把陆明玥送到府里来。“明舒啊，
玥儿年纪也大了，放在外面我不放心。你这怀着孕，身边也需要人伺候，
就让她来给你做个伴吧。”王氏说得冠冕堂皇，眼神里的算计却藏不住。
陆明舒看着那个笑靥如花的妹妹，心里一阵发冷。她知道，
父亲和王氏是想让陆明玥也成为萧彻的人，将来若是萧彻真的当了皇帝，
陆府就能有两位娘娘，权势更稳。可她就是不愿，为什么当初妹妹说不嫁，
就把她塞到皇子府，现在想了又马上送过来，凭什么那么容易就能得到一切。“殿下知道吗？
”她现在比以前更成熟了，明明才成亲三年，却像一个身经百战临危不乱的将军一样，
脸上没有一丝可以让人察觉到的情绪，开口问道。“已经跟殿下说过了，殿下也同意了。
”王氏轻描淡写地说。那一刻，陆明舒的心沉了下去。他同意了？
他明知道她和陆明玥在府里的关系，明知道她刚怀孕，需要静养，却还是同意了？
陆明玥进府后，果然很快就得到了萧承望的青睐。她活泼、有趣，会唱新歌，会跳新舞，
会在萧承望疲惫的时候讲笑话，会在他谈论朝政的时候，故作天真地问一些问题，
引得他哈哈大笑。府里的下人都喜欢她，说她比正妃娘娘亲和多了。连萧承望看她的眼神，
都带着陆明舒从未见过的温柔。有一次，陆明舒在花园里散步，
看到萧承望和陆明玥坐在凉亭里。陆明玥正拿着一颗葡萄含在嘴边，低头喂到萧承望嘴里，
萧承望笑着张口，顺势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一幕，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陆明舒的心里。
她转身回了房，把自己关在屋里。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轻轻踢了她一下。
她摸着肚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按照他们教的那样，
时忆晗傅宁洲 分类：言情 作者：时忆晗 主角：时忆晗傅宁洲 
七年时分 分类：言情 作者：陆骁 主角：陆骁时心 
诱他江念芙沈修筠 分类：言情 作者：江念芙 主角：江念芙沈修筠 
秦阳薛冰全文免费阅读小说 分类：都市 作者：山间老寺 主角：秦阳薛冰方媛 
江宴褚盈大结局 分类：言情 作者：褚盈 主角：江宴褚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