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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登基那日，封我为后，却在合卺酒里下了毒。「朕的江山，容不得前朝血脉。」
我笑着饮尽，血染凤袍时，他忽然疯了一样抱住我，「朕……朕只是吓唬你的……」
握住刀的手狠狠送进他身体里。「可我是真得想让陛下死啊！」1我被李恒挑了手筋，
再也拿不起剑了。「姑娘，你就和陛下服个软吧，这又是何苦呢？」
可我的亲人都被李恒杀死了，这让我怎么去原谅他。眼前的炭火越来越弱。大约，
是过不完这个冬了。李恒是个狗东西，他当侍卫时，我从来没有克扣过他。现在，
他当了皇帝，反而要逼我就范。我闭着眼想打盹，但眼前全是阿姊死在我眼前的画面，
「小星，替我报仇。」接着，是弟弟跪着被人打断腿，他哭喊着求我，「阿姊，救救我。」
我扭头不愿去看，李恒拉着我的头发，让我看谢渊是怎么一点一点被乱棍打死的。
李恒喝醉了酒，在我门口耍酒疯，吵着要杀了我。「表哥，喝酒伤身，若是表哥真愿意喝，
就和阮阮去竹林喝上我酿的桃花醉，最是可口无害。」李阮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他的腰，
轻轻撒娇。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真恨自己识人不清，让李恒害了我家。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他们在说着什么情深情浅的鬼话。而我一个人在屋里，
连一件遮风的衣服都没有。2李恒说我是块石头。石头尚且能刻上字，而我的良心被狗吃了，
都不记得他的好。他夜夜翻窗进我屋里，对我说着深情的话。若不是日夜寒冷，炭火不够，
恐怕连我都要信上三分。小侍女劝我放下仇恨，「公子还是爱姑娘的，
不然怎么会总缠着姑娘?」她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见我与李恒藕断丝连，缠绵不休，
得出这样的论断。可是，我当公主时，对一个奴婢都比他对我好。床上，我背对着李恒，
任由他又啃又咬，「谢星，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我等着他杀了我，但等了半天，
等来了脖颈的一滴泪。3无数冤魂在我脑海中叫嚣。我夜不能寐。上元节，李家设宴，
李阮主持宴会，请我弹古琴。李恒坐在高位上，周围宴客窃窃私语，「是亡国公主，
李家真是厚道，没有赶尽杀绝。」「这公主长得倒是好看，听说是一副蛇蝎心肠。」
「公主爱李公子之前可是人尽皆知，爱得发狂啊！」我缓缓落座，手放在古琴上，
迟迟不见声音。「谢星，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琴师吗？
怎么?难道你是靠公主的名声才得来的?」李阮用袖子捂着脸嗤笑。手收进袖子里，
我抬头微笑，声音平静，「李姑娘，我的手坏了，再也弹不了琴了。」李恒重重落下酒杯，
「怎么?你委屈?」「谢星，是你谢家先害了我家，如今不过是胜者为王。」席间一片安静，
无人敢出声惹怒这位即将即位的君王。李阮娇声娇气地走上前去安抚他。「不如，
我为大家弹上一曲吧。」琴声如潺潺流水，打开了席面。我退在阴影处，
看着上元节的一切再与我无关。可在我还是公主的时候，李恒护着偷跑出宫的我，
在长央街走走停停，对我许诺「公主，你长得真美，我一辈子都会在公主身边保护公主，
不让公主受一点委屈。」现在的我，却连件裘衣都没有。李恒的母亲在席间不经意地瞥到我，
「是我儿善良，才留下公主，还真有人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李恒听见了，没说话。
我后悔了，沈醉。当初，我应该听你的话，早早发现李恒的狼子野心，
不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寄人篱下。我放了他留给我的烟花。他曾答应我，无论何时，
只要我过得不好，他都会来寻我，救我。4李阮病了，请来了巫医。巫医装神弄鬼，
在屋里***。手中的剑指向我的院子。「公子，恐怕是这里有天生煞星，专克公子及家人，
李阮**身子弱，又是天降吉星，这才病了。」李阮虚弱地从床上坐起，「表哥，是我不好。
」掩面哭泣。李恒只是挥挥手，让人把我的屋子移到偏院去。偏院年久失修，多杂草蛇虫。
天寒地冻。偏巧唯一向着我的大眼睛小侍女也病了。她要是陪着我去偏院，必然会越病越重。
我求见李恒。他不见我。书房大门紧闭，门外侍从守门。我跪在门前，求李恒，
不要让身边的人一起去偏院。「从前是我心高气傲，不懂事，也没把人命挂在心上过，
这都是我的错，我认，但李恒，我求求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偏院吧。」无人回应。
天降大雪，地面渐白。李恒身边的小厮不忍，却到底不认为李恒做错了什么，「谢姑娘，
你回去吧，我家公子也是为了你好，你身边怎么能没人照顾呢。」我执拗地跪着，磕着头，
「小石兄弟，你帮我对李恒说几句好话吧，算我……算我求你了。」整个李府，
只有大眼睛小侍女还把我当人。我不想她病得更重。天渐渐变白，睫毛上已经结了白霜。
书房的灯亮了一晚。天亮后，从书房走出李恒和李阮。我头上磕出的血像个笑话。
我一瘸一拐地回到院子里，听着小侍女一声一声地咳，看她咳出血。再忍不住，哭出来。
我错了，错得离谱，怎么还奢望李恒对我还有感情。他不爱我，
从始至终只把我当成复仇的工具。5李恒祖上曾犯错被流放。泰和五年，我出生，天下大赦。
李恒一家回到京都。从此，他的一生就是为了复仇而活。他现在也成功了，
大街小巷都在传着不日李恒将要登基为帝。我在偏院洒扫。整个偏院除了大眼睛小侍女，
没有一个人干活。尘土飞扬。不得已，我拿起扫帚。「你一个亡国公主，
能活着就算是我们公子人好，你还想指挥我们?」「快点干活!别忘了，
现在李府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归李阮**管，以后李公子登基，她就是皇后，你什么也不是!」
大眼睛小侍女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白着嘴唇安慰我，「谢姑娘，李公子是爱你的，
前些日子他还为我们添了炭火。」我摸了摸她的头，「你好好养病，你还太小，不明白，
爱和恨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她偷偷去找李恒，诉说我的惨状。
李恒却什么都没有做。院子里的婢女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可能他也认为，
曾经金枝玉叶的公主不配受天下人之养，活该被一群乡村野妇欺凌。李阮知道后，
克扣了她的银两，处处挑错。「谢姑娘，我们**说，你这有丫鬟手脚不干净，
偷了我们的银两。」嬷嬷抄了小侍女的屋子。「按府上的规矩，打她二十大板。」
小侍女还病着，我挡在她前面，不让路，「你要打她就先打我。」嬷嬷捏着我的下巴，
「谢姑娘，你的命也一文不值，府里的人都看不起你，你当初自轻自贱上赶着我们家公子，
你落到今天的下场，配得上一句活该。」三个精壮的妇人拉住我，拖着我在一旁。
硕大的板子落在小侍女身上。「别打了，我求求你们!」「我要见李恒!」
粗糙的手掌掐着我的肉，我声声哭泣求饶换不来一丝的心软。小侍女吐着血，抬头看我，
和我弟弟的眼神一样，「谢姑娘，我错了，我不该去和李公子说。」「谢姑娘，我不怪你，
是我自己蠢，你要好好活着。」李恒还是夜夜晚上来我房中，白天离开。
我想让李恒给我一个说法。他只是翻动一下身子，抱着我，「不过是一个婢女。」
可李恒你以前也不过只是一个侍卫啊！6偏院冷清，却给了我和沈醉相见的好时机。
他和少时样子已经很不一样。「好久不见，小少主。」他倚在年久失修的门槛处，
周身的光采和这里格格不入。他叼着一颗稻草，环着臂，「好久不见，公主，我说过，
你想要见我，我就一定会出现。」他六岁被送到我朝当质子，周围人欺他，打他。
我看不过去，救了他。他临走时给了我一个承诺，「公主，你什么时候需要我，
什么时候就放烟花，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来见你。」此时的我正在拿着扫帚打扫屋子。
整个人脏兮兮的。沈醉穿着异族服饰，极尽繁华。我隔着他好远好远，半天才挤出一句，
「我不是公主了，我家没了。」他闪着蓝光的眼睛扫了一遍周围的光景，执拗不改口，
「跟我走吧公主，和我去草原。」我紧了紧手。「沈醉，我有孩子了。」
一缕头发落在他脸前，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公主，我和他不一样。」「我的腿是你救的，
无论如何，你都可以任意差遣我。」他背影落寞，一瘸一拐地往远处走。
他那条腿是被英亲王打伤的。那时我初见他，他趴在泥坑里，英亲王骑在马上，
恶狠狠地挥舞着鞭子，抽在他身上。我一早看不惯英亲王的做派，
又觉得泥坑中的人实在可怜。挡在他前面怒斥英亲王，「不许打，
再打我去告诉父皇你草菅人命!」「父皇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了，快点滚!」沈醉的腿保下了，
却落下病根。7李恒时不时发疯。他说，「谢星，你不配我对你好，你全家害了我全家，
你恶心至极。」他重重咬在我脖子处。我甚至想他是不是想咬死我。却半天不再使劲，
只是在我耳边留下恶毒的诅咒，「谢星，你这样的人该下地狱。」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唯一做错的，恐怕就是留下他当我的侍卫。那年父皇宠我，许我自己选一个侍卫。
我选了李恒。后来，我对他真得极好。吃穿用度，样样都给他最好的，唯恐委屈了他。
妹妹谢敏嚣张跋扈。李恒为我摘李子时误动了她亲手种下的树。谢敏扬言要打死李恒。
我护着李恒，「谢敏，你要是敢动李恒一根汗毛，我就把你的木制小马全砸了。」
结果护出来这样一个没心肝的人。每每情到深处，李恒却又说，「谢星，
我要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死也不行。」「恨也好，爱也好，我要你是我的。」可是，
李恒。爱你的代价太大。我没了家，也当不成自己。我后悔了。你尚且不是神仙，
也关不了我一辈子。在沈醉第三次来偏院见我时，我答应了他，要和他一起回草原。
8我没想到，李恒会把我推上后位。他登基那日，封我为后。众臣哗然，
连他母亲都摔了簪子，「糊涂!她是前朝血脉!你留她一命已然是慈悲，如今立她为后，
我不同意!」李阮在一旁罕见得没说一句话。前一日，我恰巧听到两人的争执。「表哥，
你忘了吗？阿公是怎么死的，若不是他谢家流放我家，阿公阿婆怎么会年纪轻轻早亡!」
「我当然没有忘记，我保证她不会要这后位。」「谢星对我有愧，她当不起后位，
如果她真要，我在合卺酒下了毒。」高台之上，东风凛冽。「朕的江山，容不得前朝血脉。」
我笑着饮尽，血染凤袍时，在他耳边说，「李恒，我知道你里面下得毒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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