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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浔阳别雾。浓得化不开的雾。雾在浔阳码头的木桩上凝结，像死人脸上的霜。
船在雾里。李白站在船头。他的手被铁链锁着，铁很冷，冷得像他此刻的心境。“走！
”官差的呵斥声穿过雾，带着铁锈味。李白回头。长江在雾里翻滚，像条看不见头的巨蟒。
他想起长安的月光，想起翰林院的酒，想起永王案卷宗上的朱砂印。老仆挤过来，
塞给他个葫芦。葫芦是温的，像残存的一点希望。“先生……”老仆的声音被雾吞了一半。
李白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手。手很糙，像他写过无数诗的纸。船动了。
雾被划开一道口子，又迅速合上。过鄱阳湖时，月出来了。月在水里，碎成一片银。
渔夫在舱里唱，唱的是《长恨歌》，唱到“渔阳鼙鼓动地来”，突然停了。
李白对着江心的月，喃喃说了句什么。没人听清。只有芦苇里的白鹭被惊起，
翅膀拍打着夜色，像谁在撕一张巨大的白纸。第二章断壁村雨。瓢泼的雨。
砸在黄梅县的断墙上，发出呜咽声。墙是破的，像老人掉了牙的嘴。墙下有个孩子，
已经冷了。乱兵在剥他的衣服。衣服很破，但总比没有好。李白扑过去。他老了，动作慢。
乱兵的刀背砸在他额头上。血，混着雨水流下来，糊住了眼睛。“老东西！
”乱兵的笑像被踩住的狗。这时，白影就来了。从哪里来的？不知道。只看见一道白，
像闪电劈开乌云。剑很快。快得没人看清怎么出的鞘。乱兵的刀还举着，人已经倒了。血，
染红了脚下的泥。李白抹了把脸，看见白影的衣。白衣，在泥里，却一尘不染。
袖口绣着半朵雪莲，要开未开。剑柄上的月牙玉，在雨里闪着冷光。白影看着他，
眼神像深潭。“疼？”声音很淡，像雨打在水面。李白笑了，
血从嘴角渗出来：“比起长安的疼，这点算什么？”第三章篝火夜谈火。跳动的火。
在破庙里，映着几张脸。都是幸存者，眼神像受惊的兔子。白影用剑挑开个麻袋，
里面是干粮。发霉的，带着点馊味。他分给众人，自己拿了块最硬的。李白在火堆旁烤手，
手在抖。不是因为冷。“洛阳城破那天，”白影突然开口，火光在他眼里跳动，“火，
烧了三天三夜。”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冻得发脆。李白摸出鞋底的诗稿，纸已经烂了边角。
“‘大鹏一日同风起’，”白影念着，抬头看他，“先生还信吗？”火星溅在李白手背上，
很烫。他却笑了，笑得咳嗽起来：“不信这个，信什么？信这乱世？”白影没说话，
只是把自己那块干粮递过去。干粮很硬，像石头。但在这乱世里，能啃动石头的人，
才能活下去。第四章铜陵劫铜陵镇的城门，挂着人头。十个。风吹过，头发飘起来，
像黑色的旗子。血腥味，隔着一条街就能闻到。白影站在酒肆的屋檐下，斗笠压得很低。
“周剥皮又在粮仓埋东西了。”醉汉的话含混不清，酒气熏天，“听说……是兵器。
”白影的手，按在剑柄上。剑柄是凉的。客栈里，李白被锁在柱子上。官差在门外赌钱，
骰子声刺耳。夜，深了。街面上传来动静。兵器碰撞的脆响，人的惨叫，
还有……剑划破空气的锐鸣。李白透过窗缝看出去。灯笼的光，忽明忽暗。
一道白影在光里穿梭，快得像风。白衣上溅的血，在月光下，像撒了一把朱砂。有人倒下，
有人尖叫着逃跑。很快，一切又静了。只剩下风吹灯笼的摇晃声。白影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像从未出现过。第五章分途与追随官差催着赶路。鞭子抽在地上，扬起尘土。李白回头，
看铜陵镇的方向。看不见什么，只有路延伸向远方，像条没尽头的蛇。
他把“白影”两个字，写在衣襟内侧。用的是指尖的血。三叉路口，有棵老槐树。
树上刻着字：向西有虎。字很深，笔画凌厉，像剑砍出来的。白影的字？李白摸了摸树皮，
很糙。夜，宿在山神庙。神像的头掉了，在角落里，对着他笑。李白睡着了。梦见老虎，
很大的老虎，扑向白影。白影的剑，亮得像雪。他惊醒时，供桌上多了块肉。烤熟的鹿肉，
还带着点温度。露水在肉上凝结，像细小的珍珠。庙门，是开着的。风，吹进来，
带着松针的味道。第六章瞿塘峡的回声栈道悬在半空。下面，是江水。咆哮的江水，
像无数野兽在嘶吼。李白数着岩壁上的孔。一个，两个，三个……数到第七十八个，他停了。
年轻时，他从这里过，写下“朝辞白帝彩云间”。那时的水，是清的，天是蓝的。现在，
水是浑的，天是灰的。“两岸猿声啼不住”。猿声很哀，像哭。突然，有箭射来。
带着破空的锐响。叛军从对岸的树林里冲出来，刀光闪闪。官差慌了，抱头鼠窜。
李白站着没动。他看见对岸的峭壁上，一道白影跃起。像一片雪花，飘在江面上。江流，
仿佛在他脚下凝固了。剑光，比阳光还亮。斩断了叛军的绳索。栈道下的叛军，
惨叫着坠入江里，瞬间被吞没。李白看见了白影的靴底。有个洞。露出的脚趾，在流血。
白影的目光扫过来，与他相遇。没有说话。风，把猿声和江水声，都带走了。
只留下剑的回声，在峡谷里荡。第七章桃花镇的蛇桃花镇。没有桃花。只有棵老槐树，
歪歪扭扭的，像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槐树上吊死个人。脖子勒得很细，舌头吐出来，
眼睛瞪着天。是个佃农,因为交不出租子。周剥皮站在树下，摸着油光水滑的肚皮。
他手里拿着烙铁，红得发亮。狗在叫。佃农家的狗，瘦得只剩皮包骨，对着周剥皮龇牙。
“烫死它。”周剥皮的声音像磨刀子。管家拿着烙铁，慢慢凑过去。狗呜咽着，却不肯退。
这时，有人在看。在酒肆二楼，靠窗的位置。白影戴着斗笠，看不见脸。桌上放着个货郎担，
里面是些针头线脑，还有胭脂水粉。“周老爷最近又发财了？”邻桌的醉汉打了个酒嗝，
唾沫星子喷在桌上，“听说粮仓底下……藏着好东西。”白影的手指，
在货郎担的木沿上轻轻敲着。笃，笃，笃。像在数着什么。老槐树的阴影里，周剥皮的烙铁，
终于烫在了狗头上。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没了声息。周剥皮笑了，像被挠了痒的猫。
白影站起身。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走下酒肆的台阶，脚步声很轻。像一片叶子，
落在地上。第八章子夜粮仓夜。黑得像墨。粮仓在镇子东头，孤零零的，像座坟。墙很高，
上面插着碎瓷片。白影像只猫，贴着墙根走。手里拿着根细铁丝。锁是铜的，很结实。
但在铁丝面前，像纸糊的。咔哒。轻得像老鼠叫。粮仓里，弥漫着霉味和酒气。很奇怪。
粮仓里不该有酒气。白影的手，按在剑柄上。他看见了。在地中间，有块地砖是松的。
他蹲下去，轻轻一撬。下面是空的。黑幽幽的，像张嘴。有反光。不是粮食的反光。是铁器。
白影摸出火折子，吹亮。光不大，却足够看清。一排排的兵器，堆在下面。刀，枪，剑，戟。
上面都刻着个狼头。安禄山的狼头。周剥皮果然在通敌。火折子的光，突然晃了一下。
有人来了。脚步声很重，带着酒气。是周剥皮。他后面跟着两个家丁，手里都拿着刀。
“谁在那儿？”周剥皮的声音带着醉意，却很凶。白影吹灭火折子。黑暗里，只有呼吸声。
还有……心跳声。“抓住他！”周剥皮喊着，挥了挥手。家丁的刀，带着风声砍过来。
白影动了。没人看清他怎么动的。只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还有人的闷哼声。然后，
一切又静了。周剥皮的酒，醒了大半。他想喊，却发不出声。因为有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冰凉的剑。“说，”白影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像冰锥，“影子将军什么时候来？
”周剥皮的牙齿，在打颤。第九章女俘营的月光山谷很深。像被巨斧劈开的。
谷底有座营寨。栅栏很高，上面挂着骷髅头。是女俘营。三十七个女人，被关在里面。
像笼子里的鸟。编号从一到三十七。每天，有三个编号会被划掉。划掉的，就再也没回来。
白影趴在山顶的岩石后，看了三天。他看见影子将军的副将，一个***，
每天晚上都会去营里。他手里拿着个本子，挑出三个女人，带走。今晚，他挑的是七号，
十五号，二十九号。三个年轻的女人，脸色惨白，像纸。***笑得很得意，露出黄黑的牙。
“别怕，”他用刀背拍了拍七号的脸，“伺候好将军，有你们好处。”女人没说话，
只是眼泪掉下来，砸在地上，很快被土吸了进去。白影的手，握紧了剑。剑柄上的月牙玉，
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夜，更深了。营寨里的灯，灭了大半。只有副将的帐篷，还亮着。
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喊声，还有***的狂笑。白影像只豹子，悄无声息地滑下山坡。
帐篷的布，很薄。他能看见里面的影子。***正拿着烙铁，要烫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烙铁是红的，像地狱里的火。白影一脚踹开帐篷门。风，灌了进去，吹得灯摇晃。
***愣了一下，回头。他看见一道白影，和一把亮得刺眼的剑。“你是谁？
”他的声音有些抖。白影没说话。剑，已经到了。***想躲，却晚了。他的手，
被钉在了桌子上。烙铁掉下来，烫穿了他自己的咽喉。烟，冒了起来。带着焦臭味。
女人们惊呆了，看着眼前的白衣人，像看神仙。“走。”白影的声音很淡。
他割开她们身上的绳子，带头向外走。月光，照在他的白衣上，像镀了层银。
第十章逃亡的足迹路很难走。都是碎石和荆棘。女人们的脚，很快就磨破了。血，
染红了草鞋。阿翠是十七号，她的脚踝被毒蛇咬了。肿得像馒头，发黑。“我不走了，
”她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们快走吧，别管我。”白影蹲下来，
看了看她的伤口。然后，他低下头，用嘴吸。黑色的血，被吸出来，吐在地上。他的半边脸，
很快肿了起来，像紫茄子。“走。”他站起身，把阿翠背起来。阿翠很轻，像片羽毛。
但白影的脚步，却慢了很多。李白在渡口等。他租了艘船，很小，只能坐十几个人。
船夫是个老实人，听说要救这些女人，没多要一分钱。看见白影背着阿翠，
后面跟着一群女人，李白笑了。他的笑，像雨后的阳光。“我就知道你会来。”白影没说话，
只是把阿翠放在船上。有个老妇，从怀里掏出个银钗，塞给白影。
钗头刻着“平安”两个字。“好心人，谢谢你。”老妇的声音很沙哑。
白影看了看银钗，又看了看老妇，把钗收下了。船开了。顺流而下。女人们坐在船上，
看着两岸的山，像做梦。有个年轻的女人，哼起了家乡的小调。调子很柔，像月光。
第十一章墨吏的算盘巫山县。县衙很气派。红墙绿瓦，门口蹲着石狮子，张着嘴，
像要吃人。县令王元宝，很胖。胖得像个球。他正在后院喝酒。喝的是好酒，琥珀色的，
是用赈灾粮酿的。对面坐着个黑衣人，脸藏在斗笠下。“影子将军要的货，准备好了吗？
”黑衣人的声音很闷，像从罐子里发出来的。王元宝喝了口酒，咂咂嘴：“放心，五十坛，
一点不少。”他指了指墙角的坛子，“这酒，烈得很，保证能让将军的弟兄们过瘾。
”黑衣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是黄金。金灿灿的，晃眼。
王元宝的眼睛，立刻直了。“合作愉快。”黑衣人站起身，要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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