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没带司机,是自己开车回的霍家。
小跑驶入地下车库,我缓缓踩下刹车。
方向盘上挂着一只香囊,那里面是当年我遭遇车祸性命垂危时,向来不信鬼神的霍时深爬上永祚寺,一步一叩首才求回来的。
那以后,他很久不准我一个人开车出去,到哪里都是忙里偷闲的霍总亲自接送我:
「阿慈,你要出了事,是要我去死吗?」
……
彼时他一身黑色风衣,垂首站在长阶上,额上满是血渍。
那张照片,我现在还留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我算了算时间,大概是我回港城读大学的时候吧。
那一年,钟家在生意场上回了暖,也比前些年多了话语权。
我心里实在想家,报志愿时便犹豫了。
霍时深把脸埋在我颈窝,勾着我的发尾睨着我笑:
「霍家这么穷,连一张飞港城的机票也买不起?」
我破涕为笑,就着他的手,报回港城。
后来,霍家长孙的专机成了京港线上飞行次数最多的一架飞机。
爱轰轰烈烈。
我把脸埋进香囊,又抬起头。
当年它在香火最足的大鼎上过了上百圈,短短三年,就和偏爱一起没了气息。
「进来说话。」
车窗被敲了几下,我回过神,下了车。
霍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身后的阿进见我下车,才转过了轮椅向内。
我只怔了一瞬,便转身跟上。
大厅里最显眼的那幅画是我嫁进霍家那年,从苏富比拍回来的。
老爷子把它挂在显眼处,是认可了我的位置。
从那开始,霍家再没人敢对我指手画脚。
……
我收回目光,牵了牵唇角才慢慢开口:
「爷爷,前段时间您说的那事儿,我应了。」
他替我斟茶的手顿了顿,却只叹了口气:
「真不再想想了?」
「念慈,你和时深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当年我也是看好你和时深的。可惜他实在不懂事,留不住你这样能干的媳妇。」
「你到底是从我霍家出去的,不能叫外人看轻。除却你高考后给钟家的那些资源,我再做主拨百分之二的股份给你,当做嫁妆。」
这话说得有水平。
去年年初,霍家资金流出了点小问题。
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港城宗家出面帮助,要合作时,宗家少主宗江扬点名求娶霍家养女。
霍家养女。
这四个字便直接把我和霍时深的婚姻清了零。
霍老爷子没立刻应下,只打了个马虎眼说孩子还小,舍不得这么早放她飞远。
私下却极快速地替我办好了离婚协议。
霍时深以为我顾念钟家,绝不会提出离婚,才勇敢了一回,次次追爱。
可他不知道,我早就不是他的妻子了。
我接下那杯茶,轻轻撇去浮沫,弯唇一笑:
「那就谢谢爷爷了,只不过……我还要再等等。」
他抬眉睨了我一眼,又抿了口茶才叹气: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也别闹得太大,好歹……给霍家留点面子。」
我低着头,手里还摩挲着包里那张支票。
见他眉眼间略有疲态,我站直身子向外。
到门口时才转回身,又问了一句:
「宗家订的哪天来接人?」
请柬上的日期是十月十三,距离今天已经不到半个月。
若是宗家提前过来,这钱我怕还拿不走。
「十月十二。」
我双手合十摇了几下,拿出幼时在霍老爷子面前撒娇时的模样:
「劳烦爷爷让他们晚一天过来吧,您知道的,我还有事情要办。」
他好笑地咽了口茶,才摆摆手让我回去。
快到门口时,又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看,霍老爷子揉着眉叹了口气:
「念慈,如果真的有一天时深求到你面前,我不求你能出手帮他,只求你看在从前那么些许情分的面子上,不要对他赶尽杀绝。」
我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