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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嘟…嘟…喂?”我刚接起张瑶的电话,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像冰雹一样砸下来:“林晚!
萌萌…萌萌进ICU了!白血病复发,
医生说…说情况很不好……”我握着手机的指节瞬间泛白,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滞了半拍。上海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燥,
可我后背却一阵阵发凉。“怎么会……上周不还好好的吗?”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张瑶在那头哭得喘不过气:“昨天突然发烧,血小板掉得厉害……晚晚,
我好怕……”挂了电话,我呆坐在沙发上,
脑子里全是萌萌笑着喊我“晚晚姐姐”的样子——那个才八岁、眼睛像葡萄一样亮的小女孩,
怎么就又被拖进了鬼门关?生命这东西,脆得像张纸,风一吹就破。手机又亮了,是陈屿。
屏幕上跳动着他的名字,我盯着看了几秒,才划开接听。陈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带着点惯常的笑意:“林晚,下班没?晚上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我新开了家日料店,
据说刺身很新鲜。”我没什么胃口,甚至觉得“新鲜”两个字都带着刺,扎得人心慌。
我吸了吸鼻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不了,陈屿,我有点事。”“怎么了?
听起来不太高兴。”他的语气立刻认真起来。我把张瑶侄女的事大概跟他说了说,末了,
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有什么是能抓住的?昨天还好好的人,
今天可能就没了。”陈屿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说:“是挺无常的。”我想起他追了我三年,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身边朋友都劝我“差不多得了,陈屿对你多好”,
可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没那种心动的感觉。现在听着他的声音,我忽然觉得,这么耗着他,
挺残忍的。“陈屿,”我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你说人生这么短,
你又有多少时间能耗在我身上?找个喜欢你的、你也喜欢的女孩,好好谈场恋爱,
别在我这儿死磕了。”电话那头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就在我要开口再问的时候,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好像藏着我看不懂的疲惫和无奈:“是啊,
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啊,赶紧从我这儿撤吧,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说不定明天我就没了呢?”这话有点咒自己,
但此刻的心情,就是这么灰暗。陈屿又不说话了。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大概半分钟,然后,
我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严肃,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林晚,我问你个问题,
你必须说实话。”“嗯,你说。”我被他的语气弄得有点懵。“如果,”他顿了顿,
每个字都像敲在我心上,“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分钟,就一分钟,你想和谁一起过?
”我彻底愣住了。最后一分钟?和谁?父母?不行,我不想让他们看着我消失,徒增伤心。
朋友?张瑶现在自身难保,我不想让她分神。那……爱人?可我现在没有爱人。陈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赶紧压了下去。不行,不能害他。我张了张嘴,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后一分钟”这几个字在疯狂打转。
“说不出来?”陈屿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我定了定神,
反问道:“那你呢?陈屿,如果是你,最后一分钟,你想和谁过?
”电话那头的陈屿几乎没有犹豫,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透过电流,
重重地撞进我的耳朵里:“你。”就一个字,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
瞬间在我心里漾开了巨大的涟漪。“我?”我忍不住惊叫出声,心脏砰砰直跳,
像要蹦出胸腔。“对,你。”陈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因为你不爱我,
所以我走了,你不会太难过。而我喜欢你,看到你好好的,我才能放心地离开。”放心?
我握着手机,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华灯初上的上海夜景,突然觉得眼睛有点涩。
这个我一直觉得“差了点什么”的男人,在我对生命感到绝望的时候,却用这样一种方式,
告诉我他的爱。这算什么?是残忍,还是……温暖?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2挂了陈屿的电话,我在家坐立难安,最终还是换了衣服,打车直奔市中心的儿童医院。
晚上的医院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若有似无的哭腔,
让人喘不过气。我找到血液科的ICU病房外,透过小小的玻璃窗,看到里面躺着的萌萌,
脸上罩着呼吸面罩,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小小的胸口一起一伏,看着那么脆弱,
那么让人心疼。张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整个人都垮了,
没了平时的干练模样。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晚晚……”她看到我,
眼泪又涌了出来,抓住我的手,“怎么办啊晚晚,萌萌她……”“会好的,瑶瑶,
一定会好的。”我能说的只有这句苍白的安慰。我们沉默地坐了很久,
直到护士来叫张瑶去签什么同意书,她才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我看着她的背影,
心里像堵着一团棉花,闷得发疼。生命真是太无常了,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孩子,
下一秒就可能在生死线上挣扎。那我呢?我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吃饭、睡觉,
以为未来还很长,可如果真的像陈屿说的,只剩最后一分钟,我会后悔吗?后悔什么都没做,
后悔没有好好去爱,也没有好好接受爱?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我回头,看到陈屿站在我身后,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
路灯的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身上,竟让我觉得有一丝不真实。“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惊讶。“猜你可能没吃饭,给你带了点粥。”他把保温桶递给我,“张瑶怎么样了?
萌萌呢?”我指了指ICU的方向:“还在里面,情况不太好。瑶瑶刚去签字了。
”陈屿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担忧,然后又转回来看着我:“别太担心,
现在医学很发达。”“发达有什么用,”我低声说,“钱也堆进去了,罪也受了,
最后能不能留住命,还是看天意。”陈屿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我身边。医院的走廊很静,
只有远处传来的仪器滴答声,一下一下,像敲在心上的钟。我捧着温热的粥,却没什么胃口。
陈屿看出了我的心思,轻声说:“多少吃点,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照顾张瑶?
”他的话点醒了我,我强迫自己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没什么味道,
但温热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缓解了一点心里的冰冷。“谢谢你,陈屿。
”我真心实意地说。他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跟我客气什么。对了,
晚上我问你的问题,想清楚了吗?”又是那个问题。我放下勺子,
有些逃避地说:“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想它干嘛。”“因为它很重要。”陈屿的语气很认真,
“林晚,生命是无常,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该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想和谁在一起。”“我想要的?”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只想要萌萌好起来。
至于和谁在一起……陈屿,我对你真的没有那种感觉,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但每次看到陈屿眼底的失落,我都会有一丝愧疚。陈屿沉默了片刻,
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林晚,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
但在你还没找到那个让你心动的人之前,能不能……别把我推开得那么快?”他的眼神很亮,
里面有期待,有执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看着他,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
这个时候,张瑶签完字回来了,看到陈屿,愣了一下:“陈屿?你怎么也来了?
”“我陪林晚过来看看。”陈屿立刻收敛了情绪,换上温和的笑容,“瑶瑶,你别太着急,
有事给我打电话,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张瑶点点头,感激地说了声“谢谢”。我知道,
陈屿是认真的。他不止一次在我和张瑶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
可我……看着张瑶疲惫又绝望的脸,再看看身边陈屿关切的眼神,我忽然觉得,
也许我一直以来坚持的“没感觉”,是不是太自私了?但一想到生命的无常,
想到如果有一天我也像萌萌一样……我又立刻把那点动摇压了下去。我不能拖累他。
那天晚上,陈屿送我回家。车里很安静,只有电台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快到我家小区时,
陈屿忽然开口:“林晚,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会等你。”我侧头看他,他正专注地开车,
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陈屿,”我轻声说,“别等了,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他很固执地回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值得。
”车停在小区门口,我推开车门,没回头,只说了句“再见”。走进小区,
身后的车还停在那里。我知道他在看着我,直到我走进单元楼,那道目光才消失。回到家,
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陈屿的脸,萌萌插着管子的样子,张瑶的眼泪,
还有那句“如果只剩最后一分钟,你想和谁过”,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搅得我不得安宁。
我到底在执着什么?又在害怕什么?3接下来的几天,我一下班就往医院跑。
张瑶几乎是以医院为家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快垮了。我尽量多陪她,
给她带点吃的,帮她跑跑腿。萌萌的情况时好时坏,医生说白血病复发后的治疗难度更大,
而且萌萌的身体经过上次的化疗和移植,已经很虚弱了,这次感染的风险很高。这天下午,
我刚到医院,就看到张瑶坐在走廊里掉眼泪,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志愿者马甲的男生,
正在低声安慰她。我走过去,那男生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对张瑶说:“瑶瑶姐,
你别太难过,我再去问问医生,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说完,他冲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那是谁啊?”我问张瑶。“一个志愿者,叫小周,人挺好的,经常过来帮忙。
”张瑶擦了擦眼泪,“刚才医生说,萌萌的感染有点控制不住,
抗生素效果不太好……”我的心又沉了下去。正安慰着张瑶,我的手机响了,是陈屿。
“林晚,你在哪?”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在医院呢,萌萌情况不太好。”“我知道,
”陈屿说,“我刚才碰到小周了,他跟我说了。你别慌,我联系了一个朋友,
是做医药代表的,他那里可能有进口的抗生素,我让他赶紧送过来试试。
”我愣住了:“你怎么认识小周?还认识医药代表?”“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
我在做白血病儿童的志愿者。”陈屿的语气很自然,“小周是我同事,
那个医药代表也是通过志愿者活动认识的。”我这才想起来,好像很久以前,
陈屿提过一嘴他在做志愿者,但我当时没太在意,以为就是偶尔去帮帮忙。
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坚持,而且还因此认识了这么多相关的人。“你……一直都在做这个?
”我有些惊讶。“嗯,做了快两年了。”陈屿顿了顿,补充道,
“一开始是因为……想多了解一点,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没明说,但我心里明白,
“想帮上什么忙”,大概率是指我——因为我身边有萌萌这样的例子,他想靠近我的生活,
想为我在乎的事出一份力。这个认知让我心里一阵发堵,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感动,
还有点酸涩。“谢谢你,陈屿。”我真心实意地说。“跟我客气什么。”他笑了笑,
“药应该很快就到了,你让张瑶跟医生说一声。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再过去看你们。
”挂了电话,我把陈屿的话告诉张瑶,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去找医生沟通。
看着张瑶重新燃起希望的样子,我心里也松了口气。陈屿总是这样,在我最需要的时候,
悄无声息地出现,然后带来希望。晚上陈屿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他没去打扰张瑶,只是在走廊里和我聊了聊。“药用上了,医生说效果还不错,
萌萌的体温降了一点。”我告诉他这个好消息。“那就好。”陈屿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林晚,你看,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嗯。”我点点头,看着他,“陈屿,谢谢你。还有,
之前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做志愿者……”“小事而已。”他摆摆手,似乎不想多谈自己,
“对了,晚上那个问题,你再想想?”又来了。我有些无奈:“陈屿,能不能别总问这个?
”“不能。”他很坚持,眼神灼灼地看着我,“林晚,我想知道,在你心里,
我到底有没有一点位置?哪怕只有一点点。”他的眼神太认真,让我不敢直视。我移开目光,
看着ICU的方向,低声说:“陈屿,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萌萌还在里面躺着,
我……”“我知道。”他打断我,声音放柔了些,“我不是逼你现在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