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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敲打着蓝白相间的***，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啪嗒”声，像是在为这场盛宴敲着不祥的节拍。市中心，“云端”公寓楼下，警灯闪烁的红蓝光芒，撕裂了被雨水浸透的昏暗黄昏。
林澈蹲在尸体旁，纯黑色的雨伞将他与周围嘈杂的环境隔绝开一小片绝对的领域。他戴着乳胶手套，手指修长而稳定，轻轻拨开死者——科技新贵乔宇——额前被血水黏住的头发。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至凌晨一点。颅骨粉碎性骨折，多处脏器破裂，符合高坠伤特征。”老法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疲惫，“现场勘查完毕，基本可以定性为意外坠楼。”
周围几名刑警的表情明显松弛下来。顶级公寓，醉酒失足，一个合乎逻辑且无需耗费太多警力的悲剧。只有林澈的眉头微微蹙起。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舞台布景。
“小林，看完了吗？完事儿收队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催促道。
林澈没动。他的目光落在死者紧紧攥着的右手上。在法医搬运时，那只手微微松开了些，露出掌心一角不起眼的黑色。不是血迹，是某种硬质材料。
“他手里有东西。”林澈的声音不大，但在逐渐稀疏的雨声和收拾装备的响动中，显得格外清晰。
几名同事交换了一个“又来了”的眼神。老法医叹了口气：“可能是坠楼时抓到的碎屑，回去再处理。”
但林澈已经伸出手，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将那样东西从死者僵硬的指缝中取了出来。那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机身却覆盖着一种罕见的哑光黑材质外壳，此刻屏幕虽已碎裂成蛛网状，但机身异常坚固，竟在坠楼中保存了下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源自他心底最深、最不愿触碰的秘密，驱使着他。他屏住呼吸，用指尖，隔着橡胶手套，轻轻触碰了那冰冷的、布满裂纹的屏幕。
瞬间，世界倾覆。
黑暗。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失重感攫住了他，仿佛他自己正从万丈高楼坠落！狂风在耳边嘶吼，城市扭曲的光影在眼前疯狂旋转。
然后，一个画面猛地定格——
一张极度惊恐、扭曲的年轻男性的脸，他的瞳孔放大到极致，倒映着身后顶楼空中花园模糊的轮廓。他的嘴唇翕动，不是对着手机，而是对着他面前的虚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挤出几个字。
是乔宇！
声音仿佛直接钻入林澈的脑髓，带着冰冷的回响：
“时光……会指认你。”
“嗬——！”
林澈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电流击中，连人带伞向后踉跄了一步，雨伞脱手落在积水的地面上，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的制服。
“喂！你怎么回事？”旁边的同事被他吓了一跳。
周围的刑警们看了过来，眼神里混杂着诧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他们都知道技术科这个实习法医有点“怪”，总是对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过于执着，有时还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
林澈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雨水让他从那股恐怖的共感中稍微挣脱出来。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吓人，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住地上那具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
“他不是意外……”林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受控制的颤抖，但语气却斩钉截铁，“是他杀。”
“什么？”老法医皱紧眉头，“林澈，不要胡说！证据呢？”
“证据……证据就在那里！”林澈指向顶楼，又猛地指向地上的手机，“他死前说过话！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谁看到了？你看到了？”一个资历较老的刑警语气带着嘲讽，“我们调过监控了，顶楼只有他一个人！初步尸检也没有约束伤和搏斗痕迹。林澈，我知道你想表现，但破案要靠证据，不是靠你的……感觉。”
“感觉”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引来了几声低低的嗤笑。
林澈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他脚边晕开深色的水渍。他攥紧了拳头，那股熟悉的孤立感再次将他包裹。他无法解释，他知道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但那濒死的恐惧，那句诡异的遗言，是如此的真实。
“他的手机，”林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向那部已经被证物袋收起的哑黑手机，“需要立刻做技术复原。里面一定有线索……”
“技术科的事，不用你操心。”老刑警挥挥手，“收队！”
警察们开始陆续撤离，没有人再理会呆立雨中的林澈。他像一块礁石，矗立在流动的红蓝光芒和人影之中。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猛地刹停在警戒线外。车门打开，一把明亮的***雨伞先探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穿着皮衣、身形高挑利落的年轻女人。
她无视了正在收拢的警戒线，径直弯腰钻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最后落在被装袋抬走的尸体，以及孤零零站在那里的林澈身上。
“市局刑警支队，苏晓。”她亮出证件，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径直走到林澈面前，雨水顺着她伞沿滑落，在她脚下溅开细小的水花。
“这里谁负责？”她问道，但眼睛却看着林澈，带着审视和一丝好奇，“我刚接到通知，这个案子可能有问题。你……就是第一个提出他杀的那个法医？”
林澈抬起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雨还在下，冰冷而粘稠。乔宇的尸体被运走，现场即将清理，所有痕迹似乎都要被这场大雨抹去。
但林澈知道，有些东西是抹不掉的。
那句回荡在他脑海深处的遗言，如同一声丧钟，不仅为死者而鸣，也为他，为某个隐藏在暗处的“你”，敲响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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