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识是先于身体苏醒的。李默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进狭窄容器里的游魂，
四面八方传来沉重、湿冷的挤压感，肺叶每一次扩张都带着铁锈味的滞涩。
耳边是单调重复的“叮——当——”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还有锁链拖过地面的哗啦响动。
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不是电脑风扇的嗡鸣，更没有猝死前心脏那撕扯般的绞痛。
01他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在昏暗中适应了好一会儿。
借着石壁上零星镶嵌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矿石，
他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一条幽深、压抑的矿道。空气污浊，
弥漫着尘土和汗液的酸腐气。他身上穿着粗糙破烂的麻布衣服，
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矿镐，掌心被磨出了水泡，**辣地疼。
几个同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眼神麻木，动作机械地挥舞着工具，
敲凿着岩壁上那些隐约泛着灵光的石头。灵矿工？前世连续加班第七天，
在电脑前敲下最后一个代码，心脏骤停的剧痛还记忆犹新。他甚至在彻底失去意识前，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那个吸血鬼老板和HR发了封措辞“优美”的辞职信。没想到，
没死成，倒是换了个世界，换了个……岗位？从互联网码农，变成了修仙界矿工。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换了个天地，还是牛马的命。
一股混杂着原主残存记忆的信息流涌入脑海：玄天宗，外门杂役，灵矿矿奴，每日任务，
贡献点，宗门奉献……李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到极致的笑。前世内卷到死，这辈子，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用最省力的方式，苟下去。什么仙道争锋，什么长生久视，
都他妈见鬼去吧，老子不伺候了！他试着挥动了一下矿镐，沉重的镐头砸在坚硬的岩石上，
只崩下几点碎屑，反震的力量让他手臂发麻。这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再看看周围那些麻木的矿工，个个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是依循本能劳作。
李默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靠着岩壁坐下，开始摸鱼。能省一分力气是一分，保命要紧。
然而，他躺平的愿望在当天下午就被彻底击碎。矿洞中央的空地上，所有矿工被驱赶聚集。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面色倨傲的监工，踩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冰冷的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惶恐或麻木的脸。“都听好了！”监工的声音带着灵力，
在矿洞中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宗门有令，三个月后，黑渊恶龙复苏之期将至，
需以血食平息其怒！”人群一阵骚动，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开来。黑渊恶龙的传说，
在这里无人不知，那是一条被玄天宗先祖镇压在矿脉深处的恐怖存在，
每隔百年便需献祭生灵，否则便会破封而出，荼毒万里。监工很满意下面人的反应，
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此次献祭，将由尔等之中，挖掘灵石数量最少者承担！”轰！
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所有矿工面无血色。就连那些原本麻木的人，
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名为恐惧的火焰。李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献祭？最少者？他看了看自己身边那少得可怜的几块下品灵石，
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虽然麻木但手下效率并不低的矿工。按照这个趋势，三个月后，
那个被捆成粽子丢给恶龙当点心的，百分之百就是他这个新来的“摸鱼佬”！
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愤怒涌上心头。前世被KPI逼死，穿越了，
还要被这种***“末位淘汰制”献祭？去他妈的修仙界！还有没有王法了！
恐慌在矿工中发酵，监工赵虎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目光如同毒蛇，
在人群中逡巡，最后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李默这个生面孔，以及他脚边那点寒酸的收获上。
“你！”赵虎手中的鞭子指向李默，鞭梢在空中发出清脆的炸响，“今日开采灵石不足三块，
偷奸耍滑，按律当受鞭刑二十！以示惩戒！”两名凶神恶煞的护卫立刻上前，
就要将李默拖出来。周围的矿工们下意识地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看向李默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李默站在原地，没有动。
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处境在脑中疯狂碰撞，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混合着对生存的极度渴望，终于冲破了某种临界点。他抬起头，看向赵虎，
眼神里没有了刚才刻意伪装的惶恐，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平静。
“根据《仙界劳动保护与安全生产基本法（仙历修订版）》第三章第十五条，
劳动者每日标准工作时间为四个时辰，
超时工作需支付不低于正常工时报酬百分之一百五十的灵石补贴。
我等每日劳作超过六个时辰，请问监工，补贴何在？”他的声音清晰，
甚至带着一种奇特的、类似于法条宣读的腔调，在这死寂的矿洞里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愣住了。赵虎脸上的狞笑僵住，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什么法？”李默没有理会他，继续开口，语速平稳，
却字字如锤：“根据该法第五章第四十二条，
用人单位必须提供符合仙界安全卫生标准的劳动条件和必要的劳动防护用品。此地灵气稀薄，
粉尘弥漫，含有‘蚀灵砂’等有害物质，长期吸入将损毁道基，请问监工，防护何在？
”“根据该法第七章第五十八条，严禁以任何形式强迫或变相强迫劳动者进行劳动。
你以献祭相威胁，逼迫我等超负荷劳作，此举已构成强迫劳动罪！
”赵虎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周围的矿工们更是目瞪口呆，如同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李默。
那些词汇，什么“劳动法”、“安全生产”、“强迫劳动罪”，他们闻所未闻！“胡言乱语！
妖言惑众！”赵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鞭子带着破空声，狠狠朝着李默抽来，“给我拿下！
打断他的腿！”李默不退反进，在鞭影及身的瞬间，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物。
那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也不是符箓法宝，
而是一本薄薄的、封面是某种未知皮革、边缘已经磨损、散发着极其古老沧桑气息的小册子。
册子封面上，
至理的古朴符文书写的标题——正是他刚才口中念诵的《仙界劳动保护与安全生产基本法》！
“嗡——！”就在李默掏出这本册子的瞬间，异变陡生！册子之上，
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普通灵光，
而是由无数细密如蚁、流动不休的金色符文组成，
一股浩瀚、威严、公正、不容亵渎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骤然苏醒，
轰然降临在这狭小的矿洞之中！“啊！”赵虎抽下来的鞭子，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
如同冰雪遇阳，寸寸断裂、消融！他本人更是被那股无形的威严气势正面冲击，惨叫一声，
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岩壁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死死地盯着李默手中那本散发着煌煌天威的金色册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天…天道法典？
！是失传了万年的天道气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整个矿洞，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矿工都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那金色的光芒并不刺眼，
却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想要跪伏下去。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
对于更高层次规则、对于“道”本身的敬畏！李默自己心中也是巨震。这本册子，
是他穿越过来时，就莫名出现在他怀里的，当时只以为是原主的什么破烂物品，根本没在意。
刚才被逼到绝路，完全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甚至是临死前过把嘴瘾的心态掏出来的。
谁能想到，这玩意儿……好像是真的？而且来头这么大？天道法典？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将手中的金色法典又往前送了送，
声音冰冷，借助这法典的威势，更添几分不容置疑：“强迫劳动，致人死亡，
根据《仙界劳动法》附属刑法第3721条，***，立即执行！赵虎，你可知罪！
”“不！不可能！”赵虎瘫在地上，涕泪横流，裤裆下一片湿濡，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天道法典早已遗失！你是妖魔！你是……”他的嘶吼戛然而止。因为整个矿洞，不，
是整个黑渊矿脉，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轰隆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矿震都要猛烈百倍、千倍！巨大的岩石从头顶簌簌落下，
矿道四壁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那镶嵌在石壁上提供照明的灵光矿纷纷黯淡、碎裂！
一股无法形容的、蛮荒、暴戾、充斥着毁灭与死亡气息的恐怖威压，从矿脉的最深处，
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吼——！！！”龙吟！并非清脆悠扬，
而是低沉、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这声音穿透了岩石，穿透了灵力屏障，
直接作用于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带来最原始的恐惧！“恶龙！是黑渊恶龙！
”“封印……封印破了！”“快跑啊！”矿工们彻底崩溃了，哭喊着，
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寻找根本不存在的生路。赵虎面如死灰，
瘫在地上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恶龙出世，我们都得死……”李默也是头皮发麻，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紧紧攥着手中那本依旧散发着金光，
却似乎在与远处那股恐怖威压隐隐对抗的法典，这是他唯一的依仗。“轰——！！！
”前方百米处的岩壁猛地炸开，乱石穿空，烟尘弥漫！
一个巨大无比的、覆盖着漆黑如墨、反射着幽冷光泽鳞片的头颅，从破开的大洞中缓缓探出。
仅仅是一个头颅，就几乎塞满了那条宽阔的矿道！猩红的竖瞳，如同两轮血月，冰冷、残酷，
扫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渺小的人类。它张开巨口，露出交错的、如同锋利山峰般的獠牙，
腥风扑面，带着硫磺和腐朽的气息。恶龙的目光，扫过崩溃的矿工，扫过瘫软的赵虎，最后，
定格在了场中唯一还站着，手中举着金色法典，身体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脊背的李默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逃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等待着毁灭的降临。然而，下一秒，让所有人思维冻结的一幕发生了。
那双残忍暴戾的猩红竖瞳，在接触到李默手中法典散发的金光，以及在金光映照下，
李默那虽然苍白却隐含不屈的脸庞时，猛地一缩！紧接着，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那庞大如山岳、恐怖如魔神般的黑渊恶龙，
喉咙里发出一阵意味难明的、低沉呜咽般的咕噜声。它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那狰狞的头颅，
低垂下来。最终，它的下颌，轻轻触碰到了李默身前布满碎石的地面。巨大的龙身，
在后方矿道的烟尘中若隐若现，保持着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一个混合着古老、沧桑，
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颤抖的精神意念，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深处，
尤其是李默的识海之中：“恭迎……龙王归来——”“……”死寂。
比刚才更加彻底、更加诡异的死寂。风停了，矿洞不再震动，
只有尘埃在金色符文和龙瞳血光的映照下，缓慢飘落。李默站在原地，
手里的金色法典光芒渐敛，但那沉甸甸的分量却仿佛直接压在了他的心脏上。
他看着眼前这颗匍匐于地、温顺得如同家犬的恶龙头颅，那冰冷的鳞片触手可及，
那腥臊的气息萦绕鼻端，还有脑海里那句石破天惊的“恭迎龙王归来”。龙王？我？
荒谬感如同潮水，再次将他淹没，甚至冲淡了那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睡太久，脑子不太清醒？
但恶龙那庞大身躯散发出的、丝毫未减的恐怖威压，
以及那双此刻写满了敬畏与……等待指示的猩红竖瞳，都在明确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周围的矿工们，包括那个瘫在地上的监工赵虎，全都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偶，
张大着嘴，眼神空洞，大脑显然已经无法处理眼前这完全超出认知的景象。李默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不管这恶龙是抽风还是真的认错了，眼下这局面，似乎……是危机，
也是转机？一个天大的，能让他摆脱矿奴命运，甚至可能……搅动风云的转机？他试探性地，
向前迈了一小步。恶龙的头颅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
李默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轻轻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坚硬如神铁的龙鳞。指尖传来的触感真实不虚。
恶龙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近乎讨好的呜咽。李默闭上眼，再睁开时，
眼底深处那点茫然和荒谬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
以及一丝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野望。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些呆滞的矿工，
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赵虎身上。“你，”李默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但在绝对的寂静和恶龙的背景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去告诉玄天宗管事的人。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显得高深莫测。“就说，黑渊矿脉，从今日起，
易主了。”赵虎浑身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磕头：“是…是！小人明白！
小人一定把话带到！”李默不再看他，目光投向矿洞之外那隐约透来的一丝天光。“另外，
”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让他们把过去十年，
克扣的所有灵石补贴、工伤赔偿、精神损失费……一并结算清楚，送过来。
”赵虎：“……”众矿工：“……”恶龙似乎听懂了，鼻息喷出一股带着硫磺味的热风，
像是在表示赞同。李默拍了拍身旁巨大的龙鼻，感受着那坚硬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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