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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如炬1序母亲走的那天，是2024年1月31日——恰是我哥的生日。
窗外的烟花在夜空里炸开，碎屑像漫天飞舞的星子，落在积着薄雪的窗台上，
也落在她安详的脸上。我坐在病床前，握着她微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老茧，
那是岁月刻下的痕迹，藏着她一生的坚韧与风霜。忽然想起她总说的那句话："人这一辈子，
就像赶场，热热闹闹来，干干净净走。"她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
没有波澜壮阔的传奇，却用豪爽的性情、滚烫的真心，在我们子女的生命里，
点燃了一盏永不熄灭的灯。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故事，那些浸在岁月中的温暖，
如同她指间的烟卷、杯中的老酒，醇厚绵长，值得我用一生去铭记、去回味。
2一生死交织的生日劫母亲刘素英，生于1935年农历五月十三，
卒于2024年1月31日——我哥的生日。这个特殊的日子，
注定会成为我们家永远的印记，一边是新生的喜悦，一边是别离的伤痛，
命运以这样残酷的方式，将欢笑与泪水交织在一起，让人在缅怀中，更懂生命的厚重。
读过《三国演义》的人，无不对关羽义薄云天的气概心生敬仰，他是许多男孩心中的英雄。
而在我心底，母亲便是那"女版关羽"——她性情豪爽，抽烟饮酒皆不扭捏，
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看人时总带着几分坦荡与热忱，更是江油城里出了名的"见人熟"。
父亲王树义在世时，两人常搭乘三轮车去昌明河边，找一处坝坝茶摊，选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点上两杯盖碗茶，晒着暖融融的太阳闲话家常。母亲的热情似火，
仿佛带着一种天生的感染力，往往与同桌陌生人攀谈不过三分钟，
便会把对方的家世、职业、喜好摸得一清二楚，而家里的琐碎隐私，
也会通过她那张毫无城府的嘴娓娓道来，毫无保留。父亲总是无奈地摇摇头，却从不阻止，
只是在她滔滔不绝时，默默给她续上茶水，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有一次，
邻桌坐着一对从外地来的老夫妻，母亲得知他们是来江油寻找故人的，
便主动热情地给他们指路，还详细地介绍了江油的风土人情、特色小吃，
临走时又塞给他们一包自己炒的瓜子，叮嘱他们注意安全。老夫妻感动得连声道谢，
说："大姐，你真是个热心人，江油这地方真好！"母亲笑着摆摆手："出门在外，
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母亲一生数度住院，或许是久病成医，或许是天性使然，
每回请的护工，总能被她用几句热络的话语、一份真诚的关心，认作"干女儿"，
亲昵地唤着"幺女儿"，可转头便忘了人家的姓名。数十次住院下来，
她的"幺女儿"们怕是能组成一个加强排了。这些护工们，起初或许是出于职业操守照料她，
可久而久之，都被她的直爽与善良打动，真的像对待亲妈一样无微不至。有个护工小姑娘，
刚参加工作不久，手脚还不太麻利，母亲不仅不嫌弃，
还耐心地教她如何铺床、如何给病人擦身，还总把家里寄来的水果、零食分给她。
小姑娘感动地说："刘阿姨，你就像我妈妈一样。"病情加重时，母亲会紧锁眉头，
牙关紧咬，不停**，一言不发，整个人被痛苦笼罩，连眼神都变得黯淡；可只要稍有好转，
病房里便会立刻响起她洪亮的声音，天南海北的新鲜事、家长里短的闲话，
甚至是她听来的民间趣闻，仿佛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她总能用诙谐的语气，
把病房里的气氛调动得热热闹闹，连医生护士都愿意多和她聊上几句。在海南文昌住院时，
她还结识了一位新疆病友，那位阿姨戴着头巾，说话带着浓浓的异域口音，
起初两人沟通还有些费劲，可母亲凭着一股热情，拉着对方的手，
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夹杂着四川方言，东拉西扯地聊家常。她们病床相邻，同吃同住，
母亲会把家里寄来的川味香肠分给对方，对方则会给母亲带来新疆的葡萄干和馕饼，
没几日便亲如姐妹。病友的儿子见我们照料母亲辛苦，常来帮忙跑腿买饭、打水，一来二去，
竟与我成了微信好友。自那以后，他数年如一日，每天都会给我发来问候和新闻，
从新疆的瓜果丰收，到江油的天气变化，这份跨越数千公里的情谊，如同一条无形的纽带，
将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家庭紧紧联系在一起，至今仍在延续。出院时，
母亲总会笑着对临床的病友挥手："到我们家来耍哦！
"我常暗自疑惑：她压根没告诉人家咱家的地址，这邀约岂不是空口白话？
可那些被她真心相待的人，却总以各自的方式，把这份温暖留在了我们身边，让我明白，
真诚的付出从来都不会白费，它会像一粒种子，在岁月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开出最美的花。
母亲生于成都红照壁，那是老成都最繁华的地段之一，青石板路铺就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
人声鼎沸，而我们家的两层铺面，就夹杂在这些热闹的店铺中间，
楼下是烟火气十足的月饼铺，楼上则是一家人生活的小天地。外婆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她为人泼辣，胆大心细，一双眼睛里透着精明，仅凭做月饼这门手艺，
便撑起了全家人的生计。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月饼不仅是中秋佳节的象征，
更是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希望。每到中秋前夕，暑气还未散尽，
空气中便已开始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外婆便会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忙碌起来。
她会带着舅舅们，推着一辆破旧的木板车，去城外的批发市场进货。
面粉要选颗粒饱满、色泽洁白的，油脂要选香气浓郁的菜籽油，糖霜要选细腻无渣的，
还有芝麻、桂花、核桃仁、瓜子仁……一样样都要精挑细选，丝毫不敢马虎。有一次，
为了买到优质的桂花，外婆特意带着母亲去了城郊的桂花村，那里的桂花长得格外茂盛，
香气扑鼻。她们跟着当地的村民，爬上小山，一朵朵地采摘桂花，直到夕阳西下，
才背着满满一筐桂花回家。回到家后，外婆把桂花摊在竹席上，放在通风的地方晾干，
然后密封在罐子里，留着做月饼馅用。一麻袋一麻袋的原料被装上木板车，堆得像一座小山，
舅舅们推着车，汗流浃背地往家里赶，外婆则跟在一旁，时不时地叮嘱几句，
生怕原料被碰洒。回到家后，这些原料便被整齐地堆在铺面的角落里，
散发着淡淡的麦香与油香，仿佛在预示着一个忙碌而充实的季节即将开始。外公虽然失明，
却凭着多年的经验，成了外婆最得力的助手。他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一个竹筛，
双手在芝麻和桂花中轻轻摸索，凭着指尖的触感，将其中的杂质一一剔除。
阳光透过铺面的窗户，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映出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
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母亲说，外公的手比眼睛还管用，经他筛选过的芝麻，
颗粒饱满，没有一丝杂质，用这样的芝麻做出来的月饼，才会香气浓郁，口感醇厚。有一次，
母亲调皮地在芝麻里掺了几颗小石子，想考验一下外公，结果外公只用手摸了几下，
便把石子都挑了出来，还笑着说："三胖子，你又在调皮了。"母亲吓得吐了吐舌头，
再也不敢捉弄外公了。进货结束后，便是举家行动的"月饼大会战"。
外婆是当之无愧的总指挥，她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站在灶台前，一边用力地揉着面团，
一边大声地吆喝着："三胖子，把糖霜递过来！""老幺，火再烧旺点！""大姐，
包馅的时候注意点，别露馅了！"母亲和姐妹们围在一张巨大的门板拼成的案板前，
各司其职，动作麻利而默契。母亲负责和面，她的双手在面粉与水的交融中来回***，
面团在她的手中渐渐变得光滑而有弹性；大姨负责蒸制饼皮，她将揉好的面团切成小块，
擀成圆形，放入蒸笼中蒸制，水蒸气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麦香；小姨则负责包馅，
她将蒸好的饼皮摊在手心，放入适量的馅料，双手轻轻一捏，一个圆润的月饼便成型了。
我小时候在九姨家见过许多月饼模具，皆是上好的桃木所制，
刻着菊花、梅花、茉莉花等各式纹样，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轻轻抚摸，
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外婆**月饼时的温度。母亲说，那时候家里的案板不够用，
就把门板卸下来当案板，全家人从清晨忙到深夜，煤油灯的光晕里，
满是面粉的白、糖霜的甜、桂花的香，连空气里都飘着团圆的味道。有时候，
邻居们也会来帮忙，大家一边做月饼，一边聊天说笑，整个铺面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月饼做好后，外婆便开始安排送货。她的一双小脚裹得尖尖的，只够勉强站稳，
可她却凭着这双"半小脚"，背着一个装满月饼的竹篮，穿梭在成都的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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