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太监和嬷嬷们惊疑不定的目光。
殿内，依旧是家徒四壁，寒气逼人。
萧珏还紧紧抓着苏青鸾的手，小小的身体因为刚才的激动和害怕，微微发抖。
“皇姐……他们，他们会去告诉摄政王吗？”他小声问，声音里满是担忧。
苏青鸾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恢复了冷静：“会。但他们也会告诉摄政王，是你这个皇帝，保下了我。”
萧珏似懂非懂。
苏青鸾拉着他在唯一的草堆上坐下，将那床破被子分了一半给他。
“小珏，你记住。从今天起，你要学的不是诗词歌赋，而是帝王之术。”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帝王术的第一课，就是借势。”
“借势？”
“对。”苏青鸾看着他，“你现在是天子，这是你最大的‘势’。但你年幼，摄政王赵高权倾朝野，这是他最大的‘势’。你的势虚，他的势实。所以，你不能和他硬碰硬。”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刚才，你用‘天子’的身份保我，是借了你的名分之势。但赵高随时可以废了你，所以这个势不稳。我们必须找到另一个势来靠拢。”
萧珏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很努力地在记。
“那……我们找什么势？”
苏青鸾的嘴角，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找一个和赵高不对付，但又忠于你父皇，忠于萧氏江山的势。”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须发皆白，脾气火爆，天天在朝堂上指着赵高鼻子骂的老头。
三朝元老，御史大夫，张承。
一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也是朝中唯一敢和赵高正面叫板的硬骨头。
“这个人，需要你自己去找。”苏青鸾看着萧珏，“这是你的第一个功课。”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负责给冷宫送饭的小太监，提着一个食盒，不耐烦地在外面喊：“开门，吃饭了！”
萧珏吓得一缩。
苏青鸾却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怕。她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
小太监看到是她，脸上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随手将一个冰冷坚硬的馒头从门缝里扔了进来，馒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灰尘。
“吃吧，废后。”小太监轻蔑地笑道，“这可是今天的恩典。”
在过去，苏青鸾或许会愤怒，或许会哀求。
但现在，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馒头。
她转头，对萧珏说：“小珏，帝王术的第二课，叫‘恩威并施’。”
她没有去捡那个馒头，而是对门外的小太监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下意识地回答：“奴才小林子。”
“小林子。”苏青鸾的声音很轻，“今天皇上在我这里。你送来的这个馒头，是想让当今天子，吃你扔在地上的东西吗？”
小林子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他只是个最低等的小太监，平时欺负欺负废后，没人会管。可“皇上”这两个字，就像两座大山，瞬间压在了他的心头。
“奴……奴才不敢！”他吓得立刻跪了下来，隔着门缝拼命磕头，“奴才不知道皇上在啊！废……不，娘娘饶命，皇上饶命！”
苏青鸾没有理会他的求饶，继续说道：“本宫如今身在冷宫，确实不配吃好的。但皇上正在长身体，若是饿坏了龙体，你觉得摄政王是会砍了我的头，还是会先拔了你的皮？”
小林子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知道，苏青鸾说的是事实。无论摄政王多想弄死这个废后，但皇帝要是出了半点差池，他这个送饭的，绝对是第一个顶罪的。
“去，换一份热的饭菜来。要有肉，有汤。皇上饿了。”苏青鸾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小林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苏青鸾关上门，回头看向一脸震惊的萧珏。
她捡起地上的脏馒头，拍了拍灰，平静地掰开一半，递给萧珏：“先垫垫肚子。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浪费粮食。”
萧珏接过馒头，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可怕的皇姐，心里第一次对“权力”这两个字，有了具象的认知。
原来，一句话，就能让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人，跪地求饶。
原来，这就是皇姐说的“势”。
他用力地咬了一口冰冷的馒头，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林子就回来了。
这次，他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在门外喊：“娘娘，饭……饭菜来了。”
苏青鸾打开门。
食盒里，两菜一汤，一碗白米饭，甚至还有一小碟肉。冒着腾腾的热气。
小林子满头大汗，谄媚地笑着：“娘娘，皇上，请慢用。这是御膳房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呢。”
苏青鸾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你有心了。今天的事，本宫和皇上都不会说出去。”
这就是“恩”。
小林子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磕头：“谢娘娘恩典！谢皇上恩典！”
“下去吧。以后每天，都按这个标准送。”
“是，是！奴才明白！”
看着小林子退下，苏青鸾将饭菜端了进来，摆在萧珏面前。
“吃吧。”
萧珏看着眼前的热饭热菜，又看了看苏青鸾，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皇姐，你真厉害。”他哽咽着说。
苏青鸾没有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小珏，这不算什么。这只是利用了你天子的身份，狐假虎威而已。真正的厉害，是当有一天，你不需要借任何人的势，你的名字，就是最强的势。”
她将那碗唯一的白米饭推到萧珏面前，自己则拿起了那个脏馒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萧珏看着她，默默地端起饭碗，用勺子分了一半的米饭到苏青鸾的碗里。
“皇姐，我们一起吃。”
苏青鸾愣住了。
她看着碗里洁白的米饭，再看看萧珏那双清澈而认真的眼睛，心中那块坚冰，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或许，这一世，她不仅是为了复仇而活。
也是为了，守护眼前这个孩子，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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