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静谧的山景，语气反而平静下来：“看到了。”
“你……你就这反应？”Amy噎了一下，“现在怎么办？要发声明吗？澄清还是承认？需要我联系相熟的媒体做正面引导吗？孩子和他爸爸那边……”
“不用。”我打断她，“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做？！”Amy拔高声音，“现在舆论已经发酵了！各种难听的话都有！说你欺骗粉丝，说你为嫁豪门不择手段，甚至有人猜孩子爸爸是哪个有妇之夫……”
“猜就猜吧。”我声音冷淡，“嘴长在别人身上。我退圈了，私生活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热度过了，自然就散了。”
“可是星禾……”
提到儿子，我的心揪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坚定：“我会保护好他。这件事，冷处理是最好的方法。任何回应，都会给话题增添燃料。Amy，相信我，也相信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Amy才叹了口气：“好吧……你总是最有主意的。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你‘复出’的邀约，恐怕很快就会塞爆我的邮箱了——哪怕只是昙花一现的话题热度，也足够很多人蹭一蹭了。”
我扯了扯嘴角：“推掉。全部。”
挂断电话，我点开微博热搜榜。果然，一片“爆”字。随意点开一个话题，评论区早已沦陷。
【我的天！真的是林疏月！她居然有孩子了！还这么大了！】【退圈原来是真的去生孩子了？当时还说身体原因需要休息，骗子！】【孩子好可爱啊！遗传了***美貌！不过爸爸是谁？好奇死了！】【呵呵，难怪退得那么干脆，原来是找到金主上岸了。娱乐圈女明星的终极归宿。】【楼上嘴放干净点！月月退圈是她的自由！结婚生子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只有我关心她老公是谁吗？看车型和那个游乐场（那个游乐场是会员制，非富即贵），绝对不是普通人。】【嫁入豪门当阔太，放弃事业相夫教子，也是另一种人生赢家吧。】【赢家？你看她穿的那身，普普通通，哪有半点豪门太太的样子？说不定过得并不好呢。】【说不定是未婚先孕，被迫退圈躲风头呢？娱乐圈这种事还少吗？】……
各种声音，好的坏的，善意的恶意的，理性的疯狂的，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信息洪流。我看了几眼，便关掉了。这些声音，十年前我就听过太多，早已免疫。只是如今牵扯到星禾，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正要放下手机，怀里突然钻进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妈妈？”星禾揉着眼睛，显然刚睡醒，趴在我腿边，仰着小脸，“你在看什么呀？”
我立刻切换表情，收起所有冷意，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没什么。睡醒啦？饿不饿？”
星禾摇摇头，视线却被我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吸引。屏幕上正好是热搜页面，一张我们昨天在游乐场的照片被设为话题封面。小家伙眼睛一亮，指着照片：“是星禾！还有妈妈！”
“嗯。”我把他抱到腿上，“昨天我们去玩，被拍下来了。”
“为什么拍我们呀？”星禾不解。
“因为……妈妈以前做过一份很多人认识的工作。”我斟酌着用词，尽量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就像你喜欢的动画片里的超人，很多人知道他。不过现在妈妈不做那份工作啦，只想陪着星禾。但有些人还记得妈妈，看到我们，觉得好奇，就拍下来了。”
星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很快被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节目预告吸引过去。那是一个新上线的亲子综艺预告片，叫《和宝贝一起出发》，画面里几对明星父母带着孩子在各种有趣的地方旅行、做任务，欢声笑语。
“妈妈！你看！”星禾突然兴奋地指着电视，“去那里玩！和妈妈一起去！”
我一怔。
综艺？让我带着星禾，重新暴露在镜头下？回到那个我好不容易才挣脱的名利场？
“星禾，那个是……”
“想去！”星禾转过身，抱住我的脖子，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渴望，“别的小朋友都和爸爸妈妈上电视去玩！星禾也想和妈妈去！妈妈，去嘛去嘛！”
他软软地撒着娇，小脸在我颈窝蹭来蹭去。我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过去三年，我竭尽全力给他一个“普通”的童年，却也因此，让他少了很多“普通”孩子可能拥有的、和父母一起参与新鲜有趣活动的经历。别的孩子或许会炫耀和爸爸妈妈去了哪里旅行，上了什么电视节目，而星禾，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安保森严却也有些孤单的山间别墅里。
对他，我终究是有一份愧疚的。
“星禾，上电视……可能会有很多人看，会问很多问题，你会不会害怕？”我试探着问。
小家伙挺起小胸膛，一脸“我很勇敢”的表情：“不怕！星禾是男子汉！而且有妈妈在！”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或许……只是参加一个糊糊的亲子综艺？满足一下孩子的心愿，顺便也让那些无端猜测的人看看，我林疏月，过得很好，我的孩子，很幸福。然后，彻底告别？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有些难以遏制。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但显示来自某知名卫视。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
“喂，您好，请问是林疏月林老师吗？”对方语气恭敬，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我是《和宝贝一起出发》节目组的总导演，王翰。冒昧打扰您，我们看到了今天的热搜，也了解到您和孩子近期的一些情况……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带着宝贝来参加我们新一季的节目录制？”
《和宝贝一起出发》节目组会议室。
气氛有些微妙的紧绷。总导演王翰***手，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
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米色阔腿裤，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脸上脂粉未施，只有唇上一点淡淡的豆沙色润泽。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微微垂眸看着手里的节目流程草案，周身却自然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不是盛气凌人，而是一种经过时光淬炼、见过极致繁华又归于平淡的沉静与疏离。
这就是林疏月。即使消失了三年，即使此刻素颜简装，她依然是那个曾经站在华语娱乐圈顶端的传奇。王翰心里清楚，自己能把她请来，纯粹是走了狗屎运——靠的是那位小祖宗一句“想去”，以及，这位天后妈妈对孩子几乎无原则的宠溺。
“林老师，您看，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行程。第一站我们去云南腾冲，体验古镇风情和温泉；第二站是海南三亚，阳光沙滩；第三站是东北雪乡，感受冰雪童话；第四站收官，就在本市近郊的亲子农场。全程大概一个月，录制模式是直播+后期剪辑播出，我们保证录制环境舒适，绝对以孩子和您的体验为重……”王翰小心翼翼地介绍着，一边观察林疏月的表情。
林疏月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安全问题。”
“您放心！”王翰立刻保证，“我们配备最专业的安保团队，全程跟随。录制地点也会提前清场，确保无关人员不会打扰。关于小少爷的出镜和隐私保护，我们会签订最严格的补充协议，所有涉及孩子的未播出画面一律销毁，播出内容也需经您最终审核。”
“直播环节呢？”
“直播主要是互动和任务展示，我们会严格控制直播时长和内容，避免过度曝光。而且，直播可以最直接地展现您和孩子的真实状态，某种程度上，也能……澄清一些不必要的谣言。”王翰意有所指。他知道，林疏月同意参加，除了孩子的心愿，恐怕也有借此机会对外展示“过得很好”的意思。这对节目来说，是天大的热度保障。
林疏月不置可否，翻到合同薪酬页，看了一眼那个对于过气艺人来说堪称天价、但对曾经的她而言只是寻常的数字，没什么表情地合上了文件夹。
“合同我让律师看过再签。只有一点，”她看向王翰，眼神清冽，“节目期间，一切以星禾的意愿和安全为首要。如果他任何时候觉得不舒服、不喜欢，我们随时退出。违约金，我照付。”
王翰心里一哆嗦，连忙点头：“当然当然！一切以孩子为重！”他哪敢有意见，这位主儿能来，就是节目祖坟冒青烟了，别说随时退出，就是当祖宗供着他也愿意。
“另外，”林疏月补充，“我不需要任何特殊照顾，也不参与任何剧本和炒作。我和星禾，就是普通参与者。”
“明白！明白！”王翰连连应承。
走出电视台大楼，坐回车里，我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答应参加，是一时心软，也是权衡利弊后的决定。星禾渴望，那就满足他。借这个平台，大大方方展示我们的生活，堵住那些恶意揣测的嘴，然后彻底淡出公众视线，或许是个不错的收尾。
只是，想到要重新面对镜头，面对圈内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心里到底有些抵触。好在，据王翰说，这一季的其他嘉宾，除了一个最近凭借古偶剧小爆的新人小花沈薇薇有点流量，其他都是些半温不火的演员、歌手、主持人，或者过气童星带孩子。节目本身热度也一般，属于“胡作非为”的那种。
糊点好，清净。
一周后，合同签订，官方宣传启动。
《和宝贝一起出发》节目组官微发布嘉宾阵容海报，@林疏月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配文：“重磅归来！欢迎疏月姐姐和宝贝星禾加入我们温暖的大家庭！时隔三年，期待与你在旅途相遇！#林疏月复出##和宝贝一起出发#”
这条微博，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深水炸弹。
转发、评论、点赞数以恐怖的速度飙升，热搜再次被“林疏月综艺复出”承包。
【活久见系列！月月真的回来了？！还是带娃综艺！】【是为了澄清隐婚生子的传言吗？有点意思。】【孩子叫星禾？名字很好听啊！看海报侧影好可爱！】【其他嘉宾……沈薇薇？她最近不是挺红的吗？怎么也来这种糊综？】【糊综？有林疏月在，这综艺就不可能糊！我已经预感到腥风血雨了。】【只有我关心孩子爸爸吗？会不会在节目里意外出镜？】【赌五毛，林疏月就是靠这个综艺试水复出，下一步就是发新歌拍新戏了。】【复出怎么了？有能力的人随时可以回来！期待月姐！】
舆论再次沸腾。我的微博私信和@数量暴涨，Amy的电话又被打爆，不过这次，她按照我的意思，一律回复：“疏月此次参与节目，仅为陪伴孩子体验生活，暂无任何复出计划。”
很快，节目第一期录制开始。地点在云南腾冲，一个宁静悠远的边陲古镇。
我和星禾是最晚抵达**酒店的。刻意避开了机场可能有的粉丝和媒体，我们乘坐节目组安排的车，低调进入古镇。古色古香的酒店大堂里，其他几组家庭已经到了。
看到我们进来，正在闲聊的几位家长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带着好奇、打量、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疏月姐！您好您好！我是沈薇薇！”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妆容精致得像洋娃娃的年轻女孩最先反应过来，笑容灿烂地迎上来，主动伸出手，“我从小听您的歌长大！没想到能和您一起录节目，真的太荣幸了！”
沈薇薇。最近那部古偶网剧的女二号，凭借清纯小白花人设和剧中一段哭戏剪辑，在短视频平台小火了一把，算是当下有点流量的新人。真人比电视上看起来更瘦小，眼睛很大，扑闪扑闪的，透着股机灵劲儿，但笑容似乎有些过于热络，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我淡淡地和她握了下手，指尖一触即分：“你好。”
“这是星禾吧？好可爱呀！”沈薇薇蹲下来，想去摸星禾的头。
星禾立刻往我身后躲了躲，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裤子，只露出半张小脸，怯生生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漂亮阿姨。
沈薇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笑起来：“小朋友怕生呢。我儿子乐乐，比星禾大一点，在那边玩呢。乐乐，过来跟弟弟打招呼！”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跑过来，虎头虎脑，好奇地看着星禾。星禾还是躲着，不肯出来。
“小孩子嘛，慢慢就熟了。”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气质温婉的女子走过来打圆场，她是过气女演员周雯，带着五岁的女儿朵朵。“疏月你好，我是周雯。这是朵朵。朵朵，叫阿姨好。”
“阿姨好。”朵朵乖巧地叫人，又看向星禾，“弟弟你好。”
星禾看看朵朵姐姐，又看看我，在我鼓励的目光下，才小声说了句：“姐姐好。”
气氛稍微缓和。另外两位爸爸也过来打招呼，一位是前体育明星转行做健身博主的孙强，带着六岁的儿子石头；另一位是主持人出身、现在主要做美食直播的李明，带着四岁的双胞胎女儿甜甜和蜜蜜。
大家寒暄了几句，导演组便召集开会，讲解第一战的流程和规则。无非是一些亲子任务、体验当地文化、自己动手做饭之类，旨在展现亲子互动和旅途趣事。我和星禾的任务相对简单，主要是适应和参与。
沈薇薇表现得最为活跃，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或者发出可爱的惊叹，努力在镜头前营造活泼开朗的形象。她的儿子乐乐也有些调皮，时不时打断别人说话，或者搞些小动作，沈薇薇只是嗔怪地说两句“乐乐别闹”，并不严厉。
我看着，心下明了。这姑娘，野心写在脸上，是打定主意要靠着这个有林疏月“加持”的节目，好好刷一波存在感和好感度了。
录制第一天，还算顺利。古镇风景如画，我和星禾慢悠悠地逛着，完成任务卡上的项目——寻找特定的古井打水，学习**简单的油纸伞，品尝特色小吃“大救驾”。星禾一开始有些拘谨，但很快被新奇的事物吸引，渐渐放开，小脸上笑容多了起来。他乖巧懂事，又不失孩童的天真，惹得跟拍摄像和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偷偷夸他。
沈薇薇那边，则努力营造着“活泼好妈妈”和“调皮萌娃”的组合，镜头感十足。只是偶尔，在她以为镜头没对准她的时候，我能瞥见她看向我和星禾方向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像是评估，又像是某种不服气的比较。
晚上，是自由活动和备采时间。我和星禾早早回了房间休息。节目组安排的房间是古镇里一家颇有情调的民宿，推开窗就能看到青石板路和远处的山峦。
给星禾洗完澡，讲完睡前故事，看着他沉沉睡去，我才走到外间的小阳台上，吹着微凉的夜风。古镇的夜晚很安静，只有檐角挂着的风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手机震动，是顾行止发来的消息：【第一天怎么样？星禾还适应吗？】
我回：【挺好。他很开心。】
顾行止：【你呢？】
我看着这三个字，顿了顿，回：【还行。】
顾行止：【注意休息。有事随时联系我。】
简短的对话结束。我们之间，一向如此。没有太多甜言蜜语，却有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坚实的默契。他知道我需要什么，也知道我能处理好什么。
正要转身回屋，隔壁阳台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是沈薇薇，似乎在打电话，语气带着不耐烦：
“……知道了妈，我会好好表现的。不过那个林疏月，架子真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跟她打招呼都爱答不理的……孩子也跟她一样，没礼貌……哼，过气了就是过气了，还端着天后的架子给谁看呢？等着吧，这节目播出来，谁更讨喜还不一定呢……”
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断断续续飘了过来。
我轻轻关上了阳台的门，将那点不和谐的声音隔绝在外。
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冷淡的弧度。
看来，这趟旅程，不会如我想象的那般“清净”了。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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