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机一落地,周叙白甚至没换下便装,便驱车直奔那处老旧筒子楼。
这短短半个月,陪陆诗诗重游旧地,他脑海中浮现最多的却是——
「这地方,该带樱樱来看看。」
「这片海,她肯定喜欢。」
惩罚已经结束。
是时候接他的小战士回家了。
可推开那扇熟悉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屋内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积了薄灰的桌面,叠放整齐的廉价被褥,空气里再无一丝活气。
他想起那条石沉大海、再无回音的语音信息。
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心脏,让他指尖发凉。
他立刻拨通副官的电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立刻定位宋樱!马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副官的声音异常沉重:“首长……您……还是先回西山家属院一趟吧。”
西山,军区家属院。
周叙白推开虚掩的家门,客厅里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以及他的副官。
茶几上,放着一个深色的方形木盒。
主治医生郑军医转过身,神色肃穆,双手将那木盒捧起,递向周叙白。
周叙白没接。
他脸色煞白,目光死死盯着那盒子,仿佛那是世上最荒谬、最可怖的东西。
“郑医生,”他扯动嘴角,想笑,肌肉却僵硬得不像话,“这丫头……学会吓唬人了?行了,她给你多少报酬演戏?我付十倍,二十倍!让她出来!”
郑军医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深切的悲悯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讥诮。
他摇摇头,将骨灰盒轻轻放在茶几上。
“周少将,宋樱同志……一年前就确诊了脑部恶性肿瘤。当时手术,成功率有七成。但她拒绝了。她说,她的钱和精力,必须留给她小叔‘治病’。”
“哪怕一个月前,都还有两成希望。但她依然放弃了,把最后一点积蓄,全换成了您需要的‘进口药’。”
郑军医的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刀:
“她是被拖垮的。长期严重营养不良,过度劳累,旧伤未愈,新伤不断……才二十多岁,身体机能损耗得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的目光扫过装修考究、宽敞明亮的客厅,最后落在周叙白挺括的军装上。
“把生的希望,留给一个‘渐冻症’患者……”郑军医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冰冷刺骨,“她至死都记挂着您。但如今看来,周少将,您或许……配不上这份记挂。”
“将骨灰送回这里,交给您,是她最后的遗愿。我的任务完成了。信与不信,如何处理,是您的事。”
郑军医说完,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开。
他刚踏出大门,身后便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紧接着,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
周叙白从午后坐到深夜,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蜷在客厅角落。
副官送来的文件散落一地,每一页都是冰冷的证据,揭露着五年精心编织的谎言,和那个被他刻意忽视的女孩所承受的一切。
大门被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死寂。
提着大包小裹奢侈品购物袋的陆诗诗,哼着歌推门而入。
还未及开灯,她便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倒在地,购物袋散开,华服珠宝滚落一地。
她惊恐地尖叫卡在喉咙里。
阴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站起。
灯光骤亮。
周叙白站在她面前,军装笔挺,脸色却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唯有眼底翻涌的寒意,能将人瞬间冻裂。
陆诗诗的目光,触及茶几上那个深色木盒,以及散落的文件时,瞳孔骤然收缩,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周叙白垂下眼眸,声音冰冷:
“我问,你答。明白?”
陆诗诗面无血色,仓惶点头。
“当年书房那份演习调整文件草稿,是你泄露的?”
她颤抖着,点头。
“这些年,所有你对宋樱的指控——排挤、逼迫、刺激——全都是你自导自演,栽赃陷害?”
冷汗浸透陆诗诗的脊背,她试图爬过去抓住周叙白的裤脚,却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最后一个问题,”周叙白的声音低得可怕,“宋樱死前发给我的最后那条信息,是你删的?之后那些诅咒短信,也是你用我的手机发的?”
陆诗诗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嚎啕大哭:
“小叔!我只是害怕!宋樱和您有十年的感情!我有什么?!我只是想成为您心里最重要的那个!我只是想保住这份安稳富贵!我有什么错?!我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什么错?!”
周叙白看着她涕泪横流、面目扭曲的脸,忽然扯动嘴角,笑了。
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起初低哑,继而越来越大,最后变成近乎癫狂的嘶笑,笑得弯下腰去,笑得眼泪肆无忌惮地淌了满脸。
他就为了这么个东西。
用了五年时间。
亲手毁了自己最爱的女孩。
小说《他以霜雪葬我》 第6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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