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民国二十六年秋，上海法租界。梧桐叶刚染上金黄，就被连绵的阴雨打落一地。
林晚照推开“明镜侦探社”的玻璃门，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
她脱下沾满雨水的米色风衣，露出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套裙，
齐肩短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白皙的颈侧。“晚照姐，你可算回来了！
”助手小芸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圆脸上带着焦急，“刚才有人来委托，是个大案子！
”林晚照将风衣挂好，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桌上整齐摆放着放大镜、笔记本和几本最新的犯罪心理学著作。她今年二十八岁，
三年前在法租界创办了这家侦探社，是上海滩少有的女侦探。“什么案子？”林晚照问，
声音平静温和，与她年轻的外表形成反差。“***！”小芸压低声音，
眼中闪着既害怕又兴奋的光，“法租界巡捕房都束手无策，死者家属不信警察的说法，
私下找我们调查。”林晚照微微蹙眉：“死者是谁？”“宋氏珠宝行的老板，宋世昌。
”小芸递上一份报纸，“你看，今天《申报》都登了。”林晚照接过报纸，
头版醒目地写着：“沪上珠宝大亨离奇身亡，疑为入室抢劫所致”。报道称，
宋世昌昨晚被发现死于自家书房，保险箱被撬开，丢失一批珍贵珠宝。
法租界巡捕房初步判断为窃贼行窃时被主人发现，遂起杀心。“警方已经定案，
家属为何还找我们？”林晚照放下报纸，若有所思。“因为死者妻子坚称不是抢劫杀人。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林晚照抬头，看见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走进侦探社。
他约莫三十出头，面容英挺，眼神锐利如鹰，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雨伞，
伞尖的水珠滴落在门垫上。“你是？”林晚照站起身，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陆沉舟。
”男人微微颔首，“宋世昌是我舅舅。”林晚照注意到他西装的质地和剪裁都极为考究，
举手投足间有种难以掩饰的贵气，不像普通商人。“陆先生请坐。”林晚照示意小芸倒茶，
“您说宋夫人不相信警方的判断？”陆沉舟在客椅上坐下，长腿交叠：“是的。我舅母说，
失窃的珠宝中有一件极为特殊的物品，
警方和报纸都未提及——一枚被称为‘血色红宝石’的古董戒指，据说是明朝宫中之物。
”“这枚戒指很特别？”“特别之处在于，它几乎无法销赃。”陆沉舟接过小芸递来的茶，
点头致谢，“那枚红宝石切割特殊，内侧有细微的铭文，任何懂行的人一看便知来历。
窃贼若是为了求财，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偷一件难以脱手的宝物。
”林晚照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您认为凶手另有目的？
”“我舅舅是昨晚九点左右被管家发现的。死亡时间推测在七点到八点之间。书房窗户被撬，
保险箱有专业工具破坏的痕迹，表面看起来确实是盗窃。”陆沉舟停顿了一下，
“但家里其他贵重物品一件未少，只丢了保险箱里的珠宝，这不合常理。
”“可以看看现场吗？”林晚照问。“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陆沉舟站起身，
“如果林侦探方便，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宋公馆。”2.宋公馆位于法租界西区，
是一栋三层法式洋楼，带一个精心打理的花园。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
车子在铁门前停下，林晚照注意到门口停着两辆巡捕房的黑色汽车。
一个身穿制服的法国巡捕正和管家模样的人交谈。陆沉舟下车，
用流利的法语与巡捕交谈了几句。林晚照隐约听到“私人调查”“家属要求”等词语。
片刻后，巡捕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入。“陆先生法语很流利。”林晚照随口说道。
“在巴黎留学过几年。”陆沉舟简短回答，没有多说。走进客厅，
一位身穿黑色旗袍的中年女子迎了上来。她眼眶红肿，面色苍白，但仪态仍然端庄。
林晚照认出这是宋世昌的夫人沈静姝，曾在社交场合见过几面。“沉舟，这位就是林侦探？
”沈静姝的声音沙哑。“舅母，这位是明镜侦探社的林晚照女士。”陆沉舟介绍道，
“林侦探，这位是我舅母沈静姝。”林晚照与沈静姝握手：“宋夫人请节哀。
我会尽力查明真相。”“书房在二楼，巡捕房的人刚做完初步勘察。”沈静姝引他们上楼，
“世昌他...昨晚说要处理一些文件，不让任何人打扰。九点钟，
管家送茶时才发现...”二楼书房门前拉着警戒线。林晚照戴上白手套，
小心地跨过线进入房间。书房很宽敞，三面墙都是红木书柜，中间是一张巨大的橡木书桌。
房间左侧的窗户敞开着，窗锁有被撬痕迹。墙边的保险箱门虚掩着，上面有明显的工具撬痕。
“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林晚照问。“就在书桌后面。”沈静姝指了指皮椅的位置，
“他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但脖子上有...”她说不下去了，用手帕捂住嘴。
林晚照走到书桌前，仔细观察。桌面上散落着一些文件，一个黄铜烟灰缸里有三个烟蒂，
都是同一个牌子。笔筒里有几支钢笔，摆放整齐。“宋先生平时吸烟吗？”“偶尔，
压力大时会抽一两支。”沈静姝回答。林晚照俯身观察地面。地毯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
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书桌旁。“警方说窃贼是从窗户进来的。”陆沉舟指着敞开的窗户，
“但雨天地面湿滑，窗外花坛却没有脚印。”林晚照走到窗边。窗台下方的花坛泥土平整，
确实没有脚印痕迹。她探出头，看到二楼到地面的距离大约四米，墙面上没有攀爬的痕迹。
“如果是专业窃贼，应该会使用工具。”林晚照自言自语，“但为什么选择雨天作案？
雨水会破坏痕迹，但也会留下痕迹。”她转身回到房间中央：“宋夫人，
您说失窃的珠宝中有一枚特别的戒指。可以详细描述一下吗？
”沈静姝深吸一口气：“那是一枚明朝的红宝石戒指，世昌三个月前从一个古董商那里购得。
宝石呈暗红色，在灯光下会泛出血色光泽，所以被称为‘血色红宝石’。
戒圈内侧刻有‘永乐三年，内务府监制’的微雕小字。”“价值多少？”“难以估量。
世昌花了八千大洋买下，但他说实际价值至少五万。”沈静姝苦笑，“他视若珍宝，
从不佩戴，只放在保险箱里。”“还有谁知道这枚戒指的存在？”林晚照继续问。
沈静姝犹豫了一下：“家里人都知道。世昌得到戒指那天很高兴，在晚餐时展示给大家看过。
”“家里人指？”“我，还有世昌的两个儿子。”沈静姝顿了顿，“长子文翰在国外留学，
次子文轩在自家珠宝行帮忙。昨晚文轩不在家，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了。
”林晚照在笔记本上记下：“可以见见文轩少爷吗？
”“他应该在房间...”沈静姝话音未落，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而入。
宋文轩约莫二十二三岁，穿着时髦的条纹西装，头发梳得油亮。他脸色不太好，
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妈，巡捕房的人说要再问话...”他注意到林晚照，停住了，
“这位是？”“这位是林侦探，你表哥请来调查你父亲的事。”沈静姝介绍。
宋文轩打量了林晚照一番，眼神中带着怀疑：“女侦探？能行吗？”“文轩，不得无礼。
”陆沉舟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宋文轩撇撇嘴，没再说话。“宋少爷，
昨晚您参加宴会是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晚照平静地问。“六点多出门，
大概...十一点回来的。”宋文轩回答得有些含糊。“有谁能证明吗？
”“宴会上那么多人，都可以证明。”宋文轩语气有些不耐烦，“你怀疑我？
”“只是例行询问。”林晚照转向沈静姝，“宋夫人，昨晚除了您和文轩少爷，还有谁在家？
”“管家老陈，两个女佣，还有司机。”沈静姝想了想，“厨娘昨天请假回乡下了。
”林晚照点点头：“我想和管家谈谈。”3.管家陈伯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背微微佝偻，
但眼神清明。他在宋家工作了二十年，对宋家上下都很熟悉。
“老爷昨晚七点让我送一杯茶到书房。”陈伯回忆道，“我敲门时，老爷说放在门外就好。
我把茶放在门口的小几上，就离开了。”“您听到书房里有其他声音吗？
”陈伯摇头：“没有。老爷说话声音和平常一样。”“后来呢？”“九点钟，
夫人让我再送些点心。我敲门没人应，轻轻推门发现门没锁...”陈伯声音颤抖，
“就看到老爷趴在桌上，我起初以为他睡着了，走近才发现...已经没气了。
”林晚照敏锐地注意到一个细节：“您说第一次送茶时，宋先生让您放在门外。
他平时也这样吗？”“不，通常都是让我送进去的。”陈伯回答，
“但老爷昨晚说有重要文件要处理，不想被打扰。”林晚照与陆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伯，书房钥匙有几把？”陆沉舟问。“老爷自己有一把，夫人有一把备用，
还有一把在我这里。”陈伯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不过昨晚书房门没锁，我的钥匙没用上。
”“窗户呢？平时会上锁吗？”“老爷喜欢通风，白天窗户常开，但晚上一定会锁。
”陈伯肯定地说，“昨晚下雨，老爷更不可能开窗。”林晚照再次回到书房，仔细检查窗户。
窗锁确实有被撬的痕迹，但痕迹很新，没有锈迹。“如果是伪造的现场，
凶手需要有时间布置。”她低声对陆沉舟说，“从七点到九点，两个小时足够了。
”“但凶手如何离开？”陆沉舟指出，“如果从门离开，可能会被撞见。如果从窗户，
花坛应该有痕迹。”林晚照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下的地毯上。靠近桌腿的位置，
有一小块深色污渍。她蹲下身，用镊子轻轻刮取一点样本，放入证物袋。“这是什么？
”陆沉舟问。“还不确定，需要化验。”林晚照站起身，“陆先生，
我需要查看宋先生的商业文件和私人信件。
”沈静姝有些犹豫：“这些都是世昌的私人物品...”“舅母，找出真凶最重要。
”陆沉舟温和但坚定地说。沈静姝最终同意了。
林晚照和陆沉舟花了两个小时翻阅宋世昌的书桌抽屉和文件柜。
大部分是珠宝行的账目和合同，看似正常。“等等。”林晚照从一叠信件中抽出一封，
“这封信有点奇怪。”那是一封没有署名的手写信，只有短短一行字：“东西已准备好，
老地方见。”日期是三天前。“笔迹很谨慎，像是刻意伪装。”林晚照将信递给陆沉舟，
“‘东西’指的是什么？‘老地方’又是哪里？”陆沉舟仔细查看：“信封呢？
”林晚照在废纸篓里找到了信封，上面只有“宋先生亲启”五个字，没有邮戳，
显然是直接送到宋公馆的。“送信人是谁？”陆沉舟问陈伯。
陈伯回忆许久：“好像是前天下午，一个跑腿的孩子送来的。我问是谁送的，
他说是个戴帽子的先生，给了他一角钱跑腿费。”线索断了。林晚照不气馁，继续搜查。
在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她发现了一本带锁的日记本。锁很简易，
她用发夹轻轻拨弄几下就打开了。日记本里记录了宋世昌近半年的日常。
前几个月的内容平淡无奇，多是生意和家庭琐事。但最近一个月的记录引起了林晚照的注意。
“十月五日：红宝石之事越发棘手，不该沾染。”“十月十二日：他们又来找我，
这次开价更高。但我已骑虎难下。”“十月***（昨天）：今晚必须做个了断。
静姝和文轩不能牵扯进来。”最后一天的日记只有一句话：“晚七点，清风茶楼，做个了结。
”林晚照心跳加速。她将日记本递给陆沉舟：“看来宋先生昨晚确实有约会，
而且与红宝石有关。”陆沉舟快速浏览日记，脸色凝重：“清风茶楼在闸北，离这里不远。
”“我们需要去一趟。”林晚照合上日记本，“但在此之前，我想先见一个人。”“谁？
”“宋家的律师。如果宋先生预感有危险，可能会留下遗嘱或指示。”4.宋家的律师姓方，
办公室在外滩一栋英式建筑里。他是个精干的中年人，戴着金丝眼镜。
“宋先生的遗嘱确实在我这里。”方律师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说，“是三个月前立的，
内容很简单：大部分财产由夫人沈静姝继承，两个儿子各得一部分房产和现金，
珠宝行由次子文轩管理。”“最近宋先生修改过遗嘱吗？”林晚照问。方律师摇头：“没有。
不过上周宋先生来咨询过关于财产转移的事，似乎想将部分资产转移到国外。
”“转移到国外？”陆沉舟皱眉，“为什么？”“宋先生没有细说，只说有备无患。
”方律师推了推眼镜，“他提到最近生意上有些麻烦，但不愿多说。”离开律师事务所，
林晚照和陆沉舟前往清风茶楼。茶楼位于闸北区一条热闹的街道上，上下两层，生意不错。
陆沉舟找到茶楼老板，出示了宋世昌的照片：“昨晚七点左右，这位先生来过吗？
”老板仔细看了看照片：“有点印象。这位先生要了二楼雅间‘听雨轩’，等一个人。
但等的人没来，他自己坐了大约半小时就离开了。”“他离开时是几点？”“七点四十左右。
”老板回忆，“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他有没有说什么？或者留下什么东西？
”老板想了想：“他问伙计有没有人找他，伙计说没有。哦，对了，
他离开时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压在茶壶下。伙计收拾时看到了，本想追出去，
但人已经走了。”“字条还在吗？”“应该扔了...等等，我问问伙计。
”老板叫来昨晚当值的伙计。年轻伙计证实了老板的说法：“字条我收起来了，
想着万一那位先生回来找。”他从柜台抽屉里翻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林晚照小心地接过。
纸条上写着：“既然你不来，我只好另作打算。东西我会处理掉，谁都别想得到。
”没有署名，但笔迹与宋世昌日记中的一致。“看来宋先生昨晚确实约了人，但对方失约了。
”林晚照分析道，“他七点四十离开茶楼，回到公馆大约是八点。
死亡时间在七点到八点之间，时间对不上。
”陆沉舟眼神锐利：“除非他在茶楼就已经...”“不，茶楼伙计看到他活着离开。
”林晚照沉思，“而且从茶楼到宋公馆，车程至少二十分钟。如果他八点到家，
死亡时间应该更晚。”“法医的死亡时间估计可能有误差。”陆沉舟说，“或者，
凶手在他回家后不久就下了手。”林晚照点点头：“我们还需要调查宋先生的商业对手，
以及最近与他有往来的人。”“这件事交给我。”陆沉舟说，“我在商界有些熟人，
可以打听。”林晚照看了他一眼。陆沉舟的身份显然不简单，但他不愿多说，她也不便多问。
两人在茶楼门口分别。林晚照回到侦探社时，天色已暗。小芸还在等她，
桌上摆着已经凉了的晚饭。“晚照姐，有发现吗？”小芸热了饭菜，端到林晚照面前。
“有一些线索，但还不够。”林晚照边吃边梳理思路，“宋世昌昨晚约了人，但对方没出现。
他留下字条说要‘处理掉’某样东西，很可能就是那枚红宝石。
”“那凶手会不会就是他约的人？”“有可能。但为什么要在宋家下手？风险太大了。
”林晚照放下筷子，“除非，凶手本来就是宋家的人。
”小芸倒吸一口气：“你怀疑宋夫人或者宋少爷？”“现在还不好说。”林晚照揉揉太阳穴，
“明天我要去宋氏珠宝行看看，也许能从生意上找到线索。”5.第二天一早，
林晚照来到位于南京路上的宋氏珠宝行。店面装潢气派，橱窗里展示着各种金银珠宝。
虽然老板刚过世，但生意照常营业。店员听说她是侦探，有些戒备。
直到林晚照出示了沈静姝的授权信，店员才带她见了经理。经理姓周，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眼眶红肿，显然对宋世昌的死很悲痛。“宋老板是个好人。
”周经理叹息，“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周经理，最近店里有什么异常吗？
或者宋先生有没有提到什么麻烦？
”周经理犹豫了一下：“其实...最近几个月生意不太好。不是我们的问题，
是整个行业都不景气。但宋老板坚持不裁员，还自掏腰包给员工发全薪。
”“宋先生有没有特别关注某件珠宝？比如一枚红宝石戒指？
”周经理的表情变得微妙：“那枚‘血色红宝石’？宋老板确实很看重它，
但从不在店里展示，一直放在家里的保险箱。”“为什么？那么珍贵的珠宝，
放在店里不是更能吸引顾客？”“宋老板说那戒指‘不祥’。”周经理压低声音，
“他买下后没多久，就总是做噩梦，说梦见血光之灾。我们劝他转手，但他又舍不得。
”林晚照记下这个信息：“店里最近有可疑的顾客吗？或者有人特别关注那枚红宝石？
”周经理想了想：“大概一个月前，有个外国人来店里，问有没有特别的红宝石。
我提到老板收藏了一枚古董红宝石，他表现出很大兴趣，说要见老板。但宋老板拒绝了。
”“那个外国人长什么样？”“高个子，棕色头发，戴眼镜，中文说得不错，但有口音。
”周经理描述，“他说自己叫约翰逊，是个收藏家。”林晚照正要继续询问，店门被推开，
宋文轩走了进来。他看到林晚照，脸色一沉。“林侦探，你在这里做什么？
”“调查你父亲的事。”林晚照平静地回答，“宋少爷今天来店里是？”“这是我家的店，
我不能来吗？”宋文轩语气不善，“倒是你，不去抓凶手，在这里盘问我的员工？
”周经理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我正在寻找线索。”林晚照不卑不亢，
“宋少爷，昨晚您参加的宴会，能提供具体地址和主人姓名吗？我需要核实。
”宋文轩脸色变了变：“你怀疑我？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父亲？”“只是例行核实，
排除嫌疑。”林晚照坚持。宋文轩咬了咬牙：“好，我告诉你。
宴会是汇丰银行经理李国栋办的，在他家别墅。地址是福开森路18号。满意了吗？
”“谢谢配合。”林晚照记下地址，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知道您父亲最近和什么人有矛盾吗？或者他有什么担心的事？
”宋文轩沉默片刻，语气缓和了些：“父亲最近确实心事重重，但我问他，
他总是说生意上的事，让我别操心。有一次我听到他和母亲争吵，
好像是关于转移资产到国外的事。”“为什么争吵？”“母亲不同意，说根基都在国内，
去了国外就是无根之萍。”宋文轩眼神黯淡，“如果我知道父亲有危险，
一定会阻止的...”林晚照观察着他的表情。宋文轩的悲伤看起来真实，但作为侦探，
她知道不能轻信表面。离开珠宝行，林晚照按照宋文轩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李国栋的别墅。
李国栋证实昨晚确实举办了宴会，宋文轩大约六点半到达，十一点离开。“文轩整晚都在吗？
有没有中途离开过？”林晚照问。李国栋回忆：“中间他出去抽了两次烟，每次大约十分钟。
但这很正常，宴会上很多人都这样。”十分钟，不够从法租界到闸北往返。
但如果只是去附近的某个地方...“宴会期间，有人来找过他吗？或者他接过电话？
”“好像...接过一个电话。”李国栋不太确定，“八点左右，佣人叫他接电话，
他去了书房，大概五分钟就回来了。”林晚照心中一紧。八点正是宋世昌可能死亡的时间。
“知道是谁打来的吗？”李国栋摇头：“他没说，回来时脸色不太好，喝了好几杯酒。
”线索渐渐汇聚，但真相仍蒙着迷雾。林晚照回到侦探社，小芸告诉她陆沉舟来过电话。
“陆先生说有重要发现，请你今晚八点去霞飞路的‘老上海’咖啡馆见面。”6.晚上八点，
林晚照准时来到咖啡馆。陆沉舟已经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等她，面前摆着两杯咖啡。“林侦探，
请坐。”陆沉舟示意她坐下，“我查到了些有趣的事。”“关于宋先生？
”“关于那枚红宝石。”陆沉舟压低声音，“我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
那枚戒指可能不是普通的古董。”林晚照端起咖啡杯：“什么意思？”“明朝永乐年间，
宫廷确实**了一批特殊珠宝，赏赐给有功之臣。
这批珠宝有一个共同特点：内部刻有微雕铭文，不仅是标记，据说还隐藏着某种秘密。
”“什么秘密？”陆沉舟身体前倾：“一个关于宝藏的秘密。
传说永乐帝将一批珍宝藏在某处，线索就分散在这些珠宝中。集齐所有珠宝，就能找到宝藏。
”林晚照觉得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这只是传说吧？”“也许。”陆沉舟说，
“但确实有一批人在寻找这些珠宝。我舅舅三个月前得到红宝石戒指后，就有人找上门，
出高价购买。他拒绝了，之后就开始收到威胁信。”“你看到过威胁信？
”陆沉舟摇头：“我舅母没提，但我舅舅的日记里隐约提到‘他们’。”他顿了顿，
“我还查到，最近上海来了几个身份不明的外国人，都在打听古董珠宝的事。
其中一个叫约翰逊的，特别关注红宝石。”和周经理的描述吻合。
林晚照把珠宝行的情况告诉陆沉舟。“约翰逊...”陆沉舟若有所思，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说宋先生想把资产转移到国外，
会不会与这些威胁有关？”林晚照分析，“他感到危险，想安排好后路。”“很可能。
”陆沉舟赞同，“但他为什么昨晚约人在清风茶楼见面？见的是谁？
”林晚照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约翰逊？或者与约翰逊有关的人？
宋先生想做个了断，要么卖掉戒指，要么彻底拒绝。”“但对方没出现。”陆沉舟接道，
“也许他们根本不想谈判，只想直接夺取。”两人陷入沉思。
咖啡馆里留声机播放着周璇的《夜上海》，柔和的歌声与窗外夜色融为一体。
“还有一个疑点。”林晚照打破沉默，“凶手如何进入和离开书房？如果是宋家的人，
根本不需要撬窗。如果是外人，又怎么知道宋家的布局和红宝石的位置？
”陆沉舟眼神锐利：“除非有内应。”“或者，凶手根本不是从窗户进入的。
”林晚照说出自己的想法，“窗锁的撬痕可能是事后伪造，为了制造外人作案的假象。
”“但书房门如果锁着...”“如果门没锁呢？”林晚照回忆起陈伯的话，
“第一次送茶时，宋先生让放在门外。也许那时书房里已经有别人，宋先生不想让管家看到。
”陆沉舟恍然大悟：“有道理。那么凶手可能七点前就在书房了。
”“宋先生七点四十从茶楼离开，八点到家。
如果凶手已经在书房等他...”林晚照停顿了一下，“但凶手如何提前进入书房？
除非有钥匙。”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一个人——管家陈伯。他有书房钥匙，熟悉宋家作息，
有机会布置现场。“但动机呢？”陆沉舟问，“陈伯在宋家二十年，忠心耿耿，
为什么要杀主人？”“为了红宝石？”林晚照不确定，“或者被人收买？”就在这时，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宋文轩。他看到林晚照和陆沉舟，
愣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表哥，林侦探，这么巧。”宋文轩的语气有些不自然。“文轩，
你怎么在这里？”陆沉舟问。“约了朋友，但他还没到。”宋文轩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你们在讨论父亲的案子？有进展吗？”林晚照注意到宋文轩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虽然他试图掩饰。“有些线索，还在核实。”陆沉舟回答得很谨慎。服务生过来，
宋文轩点了一杯威士忌。等待饮料时，
他看似随意地问：“听说你们今天去了珠宝行和清风茶楼？”林晚照心中警铃大作。
她和陆沉舟的行踪，宋文轩怎么会知道？“文轩，你在调查我们？”陆沉舟直接问。
宋文轩脸色一变：“我只是关心父亲的案子！作为儿子，我有权知道进展！”“当然。
”林晚照缓和语气，“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对了，昨晚八点你接的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宋文轩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你...你怎么知道？”“李国栋先生告诉我的。
”林晚照直视他的眼睛，“电话内容是什么？”宋文轩的脸色由红转白，最终变成死灰。
他低头盯着酒杯，良久不语。“是我父亲打来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几乎听不见，
“他说...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让我马上回家。”陆沉舟身体前倾：“你回家了？
”“没有。”宋文轩摇头，“我当时喝了酒，觉得父亲小题大做。我说宴会结束后再回去，
就挂了电话。”“那是你最后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林晚照轻声问。
宋文轩眼眶红了：“是的。如果我当时回去了，也许父亲就不会...”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电话里，你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怎样？有什么异常吗？
”宋文轩努力回忆：“好像...有点紧张，说话很快。他说‘文轩，你马上回来，
有事关全家性命的事要交代’。”事关全家性命。林晚照和陆沉舟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你为什么没告诉警方这个电话？”陆沉舟问。
“我...”宋文轩低下头，“我害怕。如果警方知道父亲死前给我打过电话，
而我拒绝回家，他们一定会怀疑我。”这解释说得通，但林晚照仍觉得哪里不对。“文轩，
你父亲最近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或者交代你什么事？”宋文轩摇头：“没有。
我们...关系不太好。他觉得我不务正业，我觉得他古板守旧。”他苦笑，
“现在想说声对不起都没机会了。”服务生送来威士忌，宋文轩一饮而尽，
起身告辞：“朋友可能不来了，我先回去陪母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林晚照若有所思。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陆沉舟问。“部分是真话。”林晚照说，“但他隐瞒了什么。
”“需要盯着他吗？”林晚照点头：“还有管家陈伯。明天我想再找陈伯谈谈，
有些细节需要确认。”两人约定第二天在宋公馆会合。离开咖啡馆时，夜色已深。
林晚照叫了辆黄包车回侦探社，一路上都在梳理线索。宋世昌预感危险，想转移资产。
他收到威胁，红宝石戒指可能涉及一个宝藏秘密。昨晚他约了人，但对方失约。
他给儿子打电话要求回家，儿子拒绝。然后他回家，不久后遇害。凶手拿走了红宝石，
但现场伪装成盗窃。窗锁有撬痕，但花坛无脚印。书房门可能没锁，凶手可能提前进入。
关键问题是：凶手是谁？动机是什么？红宝石现在在哪里？回到侦探社，小芸已经睡了。
林晚照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却无法入眠。她打开台灯，在笔记本上画关系图，
试图找到缺失的一环。凌晨两点，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在寂静中格外惊人。
林晚照接起电话：“喂？”“林...林侦探...”是沈静姝颤抖的声音，
“有...有人闯进家里...文轩他...”“宋夫人，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文轩的房间有打斗声...我听到他喊救命...”沈静姝的声音带着哭腔，
“管家已经报警，但巡捕房的人还没到...”“我马上来！”林晚照挂断电话，
迅速穿上外套，抓起手提包就往外跑。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黄包车早已收工。
林晚照只能快步奔跑，高跟鞋敲击石板路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十五分钟后，
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宋公馆。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叫喊。林晚照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客厅里，宋文轩倒在地上，额头上流着血，似乎失去了意识。
沈静姝跪在他身边，哭得几乎晕厥。管家陈伯拿着一个花瓶，警惕地盯着书房方向。
“怎么回事？”林晚照快步上前，检查宋文轩的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有人...从书房窗户进来...”陈伯气喘吁吁地说，
“文轩少爷听到声音，出来查看，和那人搏斗...”林晚照望向书房。窗户大开，
窗帘在夜风中飘动。“那人呢？”“跑了，从窗户跳下去。”陈伯说，“我追到窗口，
已经不见人影。”林晚照让陈伯照顾沈静姝母子，自己走进书房。房间里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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