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十三年冬,虞都下了第一场雪。
白色的雪花飘飘而下,落在厚重血腥的大地之上,似是要将一切的不甘都掩埋。
林臻跪于佛堂之下,衣衫单薄,寒风凌冽而过,像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割着她的皮肤,直到麻木僵硬没有知觉。
三年。
她向佛祖问了无数遍,为何是她?可佛祖高坐庙台之上,无法言语,只是慈悲含笑看着,和看这世间来来往往的人并无二般。
“林施主,快起来收拾,相府的人来接你了。
”静安法师携带众法姑匆匆而来,旁边跟着日常看守她的两名宫女。
相府的人,是谁呢?林臻猜不出来。
三年前她跟随爹爹参加太后的寿宴,可是却在宴会上被贴身婢女指认和十八王爷偷情,太后震怒,当场便问罪,将她囚禁于净月庵之中。
她痛哭流涕,跪求太后查明真相,可是无论她如何解释,没有人相信。
也没有人替她说话,包括她敬爱的爹爹和同为手足的胞弟。
她现在依旧记得当。
...
“这些话你跟太后娘娘说便是,不必跟我说。
”林烬笑得凉薄,讥讽道:“人证物证俱在,林臻你还想赖给谁,赖给清婉姐姐吗?”提起林清婉,林臻也染了几分气,嘲弄道:“我倒不知道你成了她忠心耿耿的狗。
”林烬被骂狠了,你你你好半天憋不出一句句话,负气一甩袖扔下一句话,“你们带她去寄雨轩住下。
”之后便大步离开。
“芙蓉苑谁在住了?”林臻追问,克制而冷静。
芙蓉苑是她之前的住所,里面的装潢都是她和母亲一起设计装饰起来的。
院子的东南角种了一大片的芙蓉花和三角梅,每逢花开之时,她和母亲便坐在花架下饮茶赏花。
只是后面母亲因病逝世,三角梅也生病枯萎,只留下芙蓉花孤独地盛开。
林烬脚步顿住,背着身没有回头,不痛不痒表示:“清婉姐姐住进去了,芙蓉苑打理需要花不少的钱财,空着也是浪费了,是父亲做主让她住进去的,和清婉姐姐没有关系。
...
柳如婳被林臻的话噎住了。
她本是林凛养的外室,直到林清婉六岁那年才得以进门成为侧室,又是好几年,当家主母楚蕴璋因病去世后,她才被扶正成为正室。
这一句话无疑是在提醒她不堪的过往,往她的痛点上戳。
外人面前,柳如婳不好发作,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回到座位上。
而林凛也无心计较林臻的话,换上了商量的语气,对苏母道:“这婚是两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订下的,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好违约,不若这样,将婚书上林臻的名字改成我二女儿林清婉的名字,迎娶我二女儿林清婉?”这话一出,场上的人都震惊了。
林臻发觉自己还是高估林凛的道德底线了,此时倒是有了几分看戏的兴致。
不管场上人的的反应,林凛自顾自说着,“玉珩和清婉,你们觉得这个提议如何?”林清婉用眼风扫了一下苏玉珩,而后低头娇羞表示,“清婉听从父亲做主。
”苏玉珩第一时间看向母亲,母亲。
...
既有和舅舅重逢的喜悦,也有被亲人维护的委屈。
她终于不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了。
楚昭野拍着林臻的背安抚,只觉得怀抱里的人薄薄的一片,整个人消瘦得不行,满眼的心疼又不知道从何安慰,最后向林烬开火,“林烬,你就是这样保护你姐姐的?”林烬翻了一个白眼,很不服气,“她那个样子哪里需要我的保护,你一来她就在这里装可怜。
”楚昭野被他的态度气得半死,骂道:“我看你是欠教训了。
”林烬不以为意。
林臻平复好心情,从楚昭野怀里离开,羞涩于情绪的失控,微红着脸,“让舅舅见笑了。
”楚昭野愧疚,“是舅舅来迟了。
”蕴璋离奇离世,他作为娘家人本应回来主持调查真相,只是那时候他尚未站稳跟脚,只怕落人口舌再生事端便暂时搁置了。
之后出了偷情一事,林臻被囚禁于净月庵中。
一囚就是三年。
而今就算是归家,林臻也依旧遭遇着不公平的对待。
林烬是她。
...
林臻抬起头,看向柳如婳和林清婉。
而柳如婳的发髻上俨然插着一支一模一样的和田玉芙蓉花发簪。
柳如婳如何配戴母亲的发簪,鸡占雀巢还不满足,非得平白无故沾染她母亲的东西来恶心人。
林臻走近,毫不犹豫将发簪拔了下来。
“你干嘛?”柳如婳扶着头发,语气惊慌而耻辱。
众目睽睽之下被小辈拔下发簪,无疑是在说她这个主母地位低下,连小辈都可以欺负,更不要说现在还有一个外人在看着笑话。
想到这些,柳如婳眼泪当即便下来了,苦苦喊着:“老爷,这也太欺负人了。
”“柳姨,不问即取便是偷,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林臻厉声说着,将发簪擦了无数遍,才放进首饰匣子里面,“这是我母亲的发簪,我不过是物归原主。
”“混账!还不快给你柳姨道歉!”林凛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就算是***的东西,你也不该大庭广众之下拔下你柳姨的发簪。
”对此,林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