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制药厂都知道,副厂长何书伦家来了个喜欢忆苦思甜的乡下亲戚,姜曼宁。
她说何家媳妇江君兰有小资风气,要替何书伦让她接受再教育。
今天,怀孕四个月的江君兰因为吃了一个红糖鸡蛋,被她摁在家属院的水泥地上罚跪。
粗糙的地面硌得她膝盖生疼,寒气顺着单薄的裤腿往上爬,几乎要冻住她的骨髓。
她脸色青白,嘴唇干裂出血,整个人瘦得脱了相,靠着手指死死扣住地面,才不至于立刻倒下。
邻居大娘七嘴八舌地劝姜曼宁:“曼宁啊,君兰还怀着孩子呢,孕妇吃个鸡蛋算什么小资风气。
”姜曼宁冷着脸,不为所动:“就是因为怀着孩子,才更要忆苦思甜。
她今天敢吃一个鸡蛋,明天就敢吃一头牛!”“乡下人可是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个鸡蛋。
我爹当初舍命救下何大哥,不是为了让他被一个娇气包拖累的!”江君兰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曼宁发自内心。
...
第二天,江君兰趁着屋内两人没醒,一早就出了门。
她先去单位递了离婚报告,又请了假去医院。
江君兰躺在手术台上,任由***从手***进身体,意识渐渐模糊。
冰冷的器械探入身体,她感觉不到痛,却仍能清晰地感到有东西在身体里搅动、割离。
一滴眼泪自眼角滑下。
……手术做完后,江君兰不顾医生的阻拦,拖着身子回到家。
回到家,门一打开,就看见姜曼宁坐在餐桌前。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工装,两条粗壮的麻花辫搭在肩膀上,见江君兰进来,她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不满:“君兰姐,你又去哪躲懒了?”不等江君兰回应,她又撇了撇嘴,一脸委屈:“我可真是羡慕死你了,君兰姐。
每天什么都不用管,就捣鼓你那些***雪月的东西。
哪像我,睁眼就忙着照顾何大哥和家里的鸡零狗碎,真是操不完的心。
”江君兰握着门把的手收紧。
下腹一阵阵袭来的坠痛让她。
...
江君兰震惊地看着何书伦,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厂长看向江君兰,眼神失望:“君兰,你还是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太让我失望了!这件事我会好好和你单位的领导沟通!”说完,他拂袖而去。
满室的宾客静默的目光如刺般扎在她身上。
江君兰愣在原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冷透了。
何书伦见她没反应,搂住她压低声音说:“君兰,你就委屈一下。
反正你在别的厂子,让领导骂两句也就过去了。
曼宁是新来的,受不了这个。
”江君兰看着他,瞪大眼睛,连眼泪漫过眼眶都不知道。
此时她只想问问他,凭什么?可她腹部的坠痛却一阵猛过一阵,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赶紧扶住她:“你怎么了?脸这么白?你还怀着孕呢,别生太大的气。
”江君兰踉跄后退,刚想开口。
姜曼宁忽然扑上前,一把拉住何书伦,哭得梨花带雨:“。
...
心死之后的日子过得格外快。
江君兰不再期盼何书伦的温柔,也不再理会姜曼宁的挑衅。
她只是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底离开。
姜曼宁则把她的沉默当成了她的退让,从此越发大胆。
她会在家属院刚买了新衣服的新婚夫妇面前,缝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服,嘴里说着在乡下时,一件衣服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她会把饭盒里唯一的鸡蛋夹给食堂打饭的师傅,说自己年轻,吃点咸菜就能下两大碗饭。
甚至在厂里的先进事迹报告会上,也要声泪俱下地讲述父亲如何牺牲,她又是如何在苦难中挣扎,始终保持着对组织的忠诚。
很快姜曼宁***、吃苦耐劳的好名声,很快就在附近的几个大厂和家属区里传开了。
在她的对比下,江君兰很快彻底成了一个不识好歹、一身小资毛病的搅家精。
她的日子比从前更加难过。
走在路上,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单位里,同事们也。
...
参观的人群簇拥着何书伦和姜曼宁哄哄向前,只留下江君兰独自走在队伍最后面。
何书伦时不时侧头和姜曼宁说话,她则仰着头对他笑。
江君兰看着他们亲密互动的身影,有些恍惚。
也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对她的。
她初入采购科时,几名老员工以她还年轻为由联手抢走她的单子,她不答应,就污蔑她***公款。
是何书伦联系到了她单位的老厂长,极力劝说对方,甚至不惜让警方介入,才终于还了她清白。
如今他不爱她了,就可以放任她被姜曼宁侮辱排挤,却毫无反应。
原来爱和不爱,真的可以这么明显。
参观进行到一半,警报声忽然响起。
浓烈的***烟雾从车间深处滚滚喷出。
“配液罐泄露!是有毒气体!快撤!”人群瞬间炸开,惊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混成一团。
何书伦在人群中大喊:“快戴上防毒面具!”人们手忙脚乱地戴上姜曼宁采购的新面具,向着出口的方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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