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敲响三下。
花瓶里的鲜花挂着要掉不掉的水珠,炖盅里的燕窝早没了热气。
贺泱坐在椅中,眼神空洞。
门从外打开。
那道精瘦颀长的身影跃入眼帘。
保姆瞬间紧张:“先生,您一离开太太就醒了,补品也没喝。
”男人换上拖鞋,一步一步朝餐厅走来。
实际他并不爱责罚佣人,脾气可以说是好,也可以说是任何事都不走心。
但最近家里情况不同。
蒋四野摆手,让保姆退下。
贺泱抬眼,往日素白的脸明显腊黄。
“你去哪儿了?”她声音很轻,轻到没有力量。
蒋四野蹲在她膝边,端详她尚未恢复的脸色:“公司有急事,我去处理了下。
”他走时交待过。
一点钟离开,三点钟回来,已经用了最快的时间。
保姆重新端了份温热的补汤过来。
蒋四野握着勺:“我喂你。
”贺泱脸移开。
他撒谎。
他分明是去见了池丹丹。
不巧得很,她例假突然来了,保姆在厨房备汤,贺泱就自己出门买卫。
...
贺泱精神崩溃:“你还我!你还我!你去死你去死吧!!”她嗓声都变形了。
蒋四野扛不住她这种状态,妥协:“你乖,不扔了,不扔了。
”保姆连忙把海马送回来。
甫一抱住,贺泱尖叫停了,抖着把海马贴在脸边。
眼泪珠子不断砸落。
睡着了都没敢松手,护得很紧。
蒋四野伏在床边,指尖轻轻挑去她脸蛋上的乱发。
手机闪了一遍又一遍。
确定贺泱陷入深睡,蒋四野走到客厅阳台,接通。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
蒋四野语调不明:“我走不开,我太太情况很差,你们看着办。
”停顿几秒。
蒋四野往卧室方向看了眼:“我现在过去。
”电话是私人医院打来的。
负责蒋峥的医院。
蒋峥是他和贺泱的儿子。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是蒋四野亲自签的放弃抢救单。
小家伙很小很小一只,身体青青紫紫地躺着,从上到下插满了管子。
在吊命。
新生儿爆发***染,多器官损伤,想要好好活。
...
蒋太不喜欢贺泱。
蒋三芸心疼妈妈,自然也不喜欢她。
大嫂名门闺秀,谈不上喜不喜欢,是无视,跟她没有交集。
嫁进来之前就知道是这种状况。
贺泱太天真,以为爱能抵万难,只要她谨慎小心,总能在蒋四野身边安安稳稳。
事实比吞针还难。
到了蒋家,大可摇着尾巴过来迎她。
说句可笑的,只有狗欢迎她。
客厅人很多,三小姐回国,亲戚朋友坐了一圈,连池丹丹都在。
段天华握着池丹丹的手:“阿姨就喜欢丹丹这种飒爽通透的性子,不像有的人,寡言讷口却藏着无数小心机,相处起来都要防备着的。
”一群人哄笑。
像是刚看见她来,池丹丹打招呼:“四嫂。
”厅中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蒋三芸一向是不爱搭理她的。
“你来得正好,”段天华指挥道,“宋姨,把围裙给她,这菜就她烧得好。
”整个蒋家,没有主人会进厨房。
贺泱不算主人。
厅中热闹,厨房氛围僵硬。
宋姨眼神怜。
...
然后姨妈就会敲门,说煮了她们喜欢的菜,毛豆酸笋肉丝,椒盐河虾,猪油酥饼,配一碗粘稠的西米红豆粥。
那是贺泱最快乐的日子。
可好远了。
距离那种生活,仿佛过去很久很久了。
贺泱站在原地,视线恍惚。
直到几道影子起身,亲昵喊道:“小四回来了?”“四哥。
”“你怎么才回,不知道你三姐我今天回国啊?”贺泱缓缓回神。
不知谁扯了她一把,贺泱没防备,骤然坐进沙发,面前摆着倒满却没喝的八宝茶。
就像她一直坐在这里,边喝茶边跟众人聊天。
隔着人群,蒋四野瞥她,随后看向蒋三芸:“有事。
”换完鞋,蒋四野往内走,到贺泱面前蹲下,打量她气色:“怎么先过来了,想着中午再带你一块来的。
”“喊她过来聊天,”段天华淡定道,“一句话都不说,好像我们亏待她似的。
”蒋四野:“那你亏待了没?”段天华:“......”“别冤枉你妈,”五婶帮忙。
...
“不用,泱泱吃不了这种腻的,”蒋四野说,“您看着办吧。
”保姆笑:“行,太太手艺最好。
”蒋四野顿了顿,似乎感觉荒唐:“宋姨做的。
”“......”像是发现自己失言,保姆噤声。
蒋四野眸色一冷:“出什么事了?”保姆不敢说。
“张姐,”蒋四野淡漠,“您是照顾我和泱泱的,与蒋家无关。
”两层意思。
一是有他兜底。
二是警告。
在谁家做事就是谁家的人。
保姆支吾:“蒋太喊太太回去,说三小姐想吃太太烧的姜母鸭,这姜母鸭一看就是太太烧的,太太做菜有个小习惯,喜欢放几片茶叶去腥,这里面就有茶叶。
”“......”保姆小心问:“您不知道吗?”蒋四野哑声。
-贺泱醒来时是第二天。
她蜷缩在蒋四野怀里。
男人长手长腿,牢牢圈住她,下巴抵在她脑门。
贺泱稍微挣扎了下,蒋四野圈得更紧,干燥的唇压到她额头亲了口,嗓音倦哑:“再睡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