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办得急,也办得冷清。
没有十里红妆,只有一顶小轿,从侧门被抬进了镇北将军府。
没有宾客盈门,吉乐高奏。
我甚至能听见府外百姓往轿子上扔烂菜叶子的声音,和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
“妖女!”“奸臣之女,怎么不跟着她爹一起去死!”“沈将军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端坐在轿中,头上的凤冠沉重得像一座山。
我没哭,也没怨。
因为我知道,从我爹倒台的那一刻起,这些就是我该受的。
拜堂的时候,我的新郎,镇北将军沈亭舟,才终于露了面。
他一身玄色常服,连块红绸都没戴,就那么冷冷地站在那里,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寒气逼人。
周围观礼的只有沈家寥寥几人,个个面色不善。
为首的是沈家老夫人,她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将我凌迟。
她旁边站着一位少女,眉眼间与沈亭舟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他的妹妹,沈晚意。
她看我的眼神,是毫。
...
洞房里,红烛高烧。
我一个人坐在床沿,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争吵声。
是沈晚意的声音,尖锐又愤怒:“哥!你为什么要答应!那可是顾修的女儿!我们沈家的仇人!”然后是沈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亭舟啊,你爹在天之灵,怎么能瞑目啊……”沈亭舟的声音很低,听不真切,但想必是在安抚。
许久,外面才安静下来。
我摘下沉重的凤冠,随手丢在桌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冷的,像我此刻的心。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亭舟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桌边,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他眼底的猩红似乎更重了些。
终于,他看向我。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他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俊朗得极具攻击性。
他和我爹那种温润如玉的文人不同,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沙场磨砺出的血性和煞气。
“顾清。
...
接下来的日子,我果真如他所愿,安分守己地待在我的“汀兰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沈家的人,也当我这个新妇不存在。
每日的饭菜,都是下人从后门悄悄送来,冷饭冷菜,勉强果腹。
克扣月钱,短缺用度,更是家常便饭。
我的两个陪嫁丫鬟,一个叫听雨,一个叫晚风,都是我爹精心挑选的,懂些拳脚,也足够忠心。
听雨是个急性子,气得直跺脚:“小姐,他们也太过分了!您好歹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慢条斯理地翻着一卷书,头也没抬:“夫人?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皇帝塞进来的仇人,一个人质罢了。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这日子怎么过?”我放下书,看向窗外萧瑟的秋景,淡淡道:“过日子?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过日子,是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第一步,就是要搞清楚,这将军府里,到底是谁在真正为难我。
沈老夫人恨我入骨,。
...
沈老夫人的“宁心堂”里,檀香袅袅。
她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晚意则坐在她下首,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清颜见过母亲,见过妹妹。
”沈老夫人像是没听见。
沈晚意嗤笑一声:“谁是你妹妹?奸臣之女,也配跟我攀关系?”我也不恼,直起身子,开门见山:“听闻我的丫鬟听雨,被指认偷了库房的东西。
此事,我想其中必有误会。
”“误会?”沈晚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人赃并获,有什么误会?一个奸臣的女儿,带出来的丫鬟,自然也是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我转向沈老夫人,声音不卑不亢:“母亲,我的人,是我从顾家带出来的。
她若犯了错,丢的是我顾清颜的脸。
但她若是在沈家犯了错,传出去,丢的可是将军府的脸。
”沈老夫人捻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终于抬眼看我。
那眼神,依旧冰冷。
我继续说道:“一。
...
听雨很快被放了回来,虽然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但吓得不轻。
“小姐,您太厉害了!”听雨眼睛红红的,又佩服又后怕。
我递给她一杯热茶:“我厉害什么?不过是借了将军府的名头,吓唬他们罢了。
”我心里清楚,这次能过关,纯粹是沈老夫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沈家的声誉。
那个李管家,八成是沈晚意的人。
经此一事,汀兰院的日子,果然好过了一些。
饭菜不再是冷的,用度也按时送来。
虽然依旧没人搭理我们,但至少,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地找茬。
这种平静,持续了大概半个月。
直到那天,沈亭舟深夜醉酒,闯进了我的院子。
他满身酒气,脚步踉跄,一脚踹开我的房门时,我正准备就寝。
“顾清颜!”他红着眼睛,像一头暴怒的困兽,“你是不是很得意?”我皱眉,披上外衣:“将军醉了。
”“我没醉!”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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