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令,待得到兵符后,诛镇国公府满门。
”时逢惊蛰,碧棠苑外雨丝弥漫。
被刻意压低的肃杀嗓音,消弭在一声春雷里。
温棠即将叩响门扉的手蓦然僵住,屋内的声响不轻不重,却不偏不倚悉数落入了她的耳中。
屋内,两道人影憧憧。
温棠又清晰听到,她那光风霁月的未婚夫,用清润的嗓音,道了一声。
——是。
又一声落下的春雷,伴着劈下的电光,照亮了她那张惨白的脸。
与她同样面色惨白的,还有她的贴身婢女绿珠。
须臾。
彻骨的凉寒从骨头缝里透出,从她头顶一直浇灌到脚底心,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呼吸在此时一紧,变得沉重。
幸好,细密如珠的雨声掩盖了她微乱的心跳,不至于让屋中两人发现异样。
温棠另一只拎着食盒的手紧绷如弦。
纵使心下再慌乱害怕,可她还是屏住呼吸,带着绿珠悄然退了出去。
一路疾走,雨水的潮气沾湿了她的鞋袜,她却无心理会。
待碧棠苑。
...
突来的冷声,打破了水榭内的沉寂。
像是质问,亦像是一种自嘲。
温棠呼吸微窒,怔怔看了他半晌后,才垂下眸,瓮声道:“以前是我眼盲心瞎,说了那些不着调的浑话,事后,了解了始末才追悔莫及。
”“摄政王并非手段狠毒之人,你是为了帮我铲除身边的奸邪小人才痛下杀手,染了一手脏污的,我不该误会你,痛斥你,说那些绝交的胡话,每每想起我都后悔不已。
”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像是陌生人,倒像是早前就已相识。
熟稔的很。
谢矜玉嗤笑,染尽微光的眉眼透出危险,“既然后悔莫及,为何现在才上门请罪?”都有两月之久,这份请罪来得可真是迟。
他指尖难耐摩挲,话中冷意蔓出,埋怨却居多。
温棠绞着腰间的丝绦,心如擂鼓,嗓音蓦地又软下几分,“那日吵架过后,我便一直寻不到你的踪迹,偶然在宫宴上见到你,才知你是当今摄政王。
”“我心中又慌又惊,好几日才将这。
...
谢矜玉在做她贴身侍卫时,便是用了“玉溪”这个名字。
再见时,他是名唤谢矜玉的摄政王,温棠便以为,他在名字上也骗了自己,郁闷伤心了好久。
直到有一日才知,摄政王是叫谢矜玉没错,可他的小字,却是玉溪。
他没骗自己。
而比起名字,唤他小字似是更为亲昵暧昧。
从前没那么觉得,如今知道了真相再唤,温棠忽觉耳尖滚烫。
一抹烟霞之色迅速染上双颊,顿时如落了一层胭脂红,俏生生的。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有松开手,又不露痕迹地侧了侧身,将簪在发间的玉兰花簪,清晰露在他的视线中。
谢矜玉呼吸一紧,深黑的眸里映出她那张秾丽的面容。
她生得极美,脸若秋月,眸如春水,未施粉黛就已艳得如灼灼山茶,尤其是此刻,睫羽轻颤,顾盼如烟的娇羞模样。
鬓发间的白玉兰簪更是莹白夺目,勾着谢矜玉的视线。
那是她刚及笄时,他送的。
竟还留着,算她有些良心。
美景再。
...
慵懒散漫的笑音入耳,也将温棠心中的烦乱一扫而空。
金丝扇面的团扇微微下移,只露出一双潋滟含笑的杏眸,缀在团扇上的流苏摇曳,摇得人的心头犹如揽入了一池清湖里。
透过迷离的光线,她看到谢矜玉孑然坐于马上。
一袭滚金边的婚服穿在身,因常年习武,身姿挺拔如松,一柄红缨枪持在手中,端的是武将的风发意气。
熠熠日光下,他衣袂蹁跹,墨发纷飞,他正对着她笑,笑得悠然散漫,却好看的不可思议,犹如山河墨卷,昳丽万千。
温棠愣怔地看着他。
他何时连喜服都备好了?她以为他会穿常服,怎么连喜服都穿上了,还这般合身?成衣铺里连夜还有这样合身的喜服卖吗?见她还在发愣,谢矜玉弯腰屈身,凤眸在她身上落定,戏谑浮现,“走不走啊,大**?”思绪被彻底打断,温棠抬眸与他视线相对。
杏眸里在再度揽入笑意,柔而坚定,“走。
”说罢,她便主动朝他递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