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石桥县。
进入三月,余寒犹厉,早晨五六点钟,黎明前的曙光悄然绽放,整个县城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叶问棠睁开眼时,外面的天还没有亮透,她像往常一样穿衣起床,***满是冻疮的双手去做早饭。
叶问棠的丈夫张春华是石桥县人民医院的医生,他昨晚值的夜班,大概八点左右到家。
叶问棠得赶在张春华回家前做好早饭。
这是一处狭小又紧凑的筒子楼,家家户户烧饭的灶台都搭在外面的过道里。
叶问棠一家住在二楼走廊的最里面,屋里面积不大,四十来平米,原本是个一室一厅,后来用隔板在客厅里隔出了一块,装了一扇门,就是一个小房间了。
小房间就几平米大,里面支了一***丝床,再摆几个矮柜恨不得就塞满了,以前是张洋睡的,等到张洋快上初中时,他嫌小房间太小了不愿意睡,叶问棠就把大房间让给他了。
又舍不得张春华和她一起挤在小房间里,她便。
...
叶问棠和张春华之间,虽然未曾有过什么海誓山盟、轰轰烈烈,可彼此也算相敬如宾,十七年来连争执都很少有。
印象里张春华向来情绪稳定,平和有涵养,这样激动一脸愤怒的样子,叶问棠还是第一次看到。
张春华见照片被叶问棠攥的皱巴巴的,心疼的不行,将照片放在书桌上,小心翼翼地拿手抚平,那模样,像是对待价值千亿的珍宝。
叶问棠僵坐在原地,这一幕像一把最尖锐的利刃,狠狠地刺向了她,让她怒火中烧,理智全无。
她再也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张春华声嘶力竭地吼道:“张春华,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睛,心也被利刃刺的直滴血。
张春***声转过头,看了眼坐在那宛如泼妇般哭嚎的叶问棠。
那一眼,有羞愧、内疚,也有一闪而过的嫌弃和不耐烦。
叶问棠穿着条黑红格子灯芯绒的裤子,已经洗得每个凸起的纹路都磨毛了,上身一件土气的旧棉。
...
还是说,张春华其实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已经放下余晓雯了,他还喜欢余晓雯?!所以,他才不愿意碰她。
所以,他才会一直保留着那张照片,还那么宝贝着。
想到这,叶问棠觉得有一股气憋在她的肺腑,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吃饭了,快速收拾完碗筷后出了门。
叶问棠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她这会儿不想待在这个所谓的家里。
刚走出筒子楼,叶问棠就看到了周红。
周红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花棉袄,头上围着一条绿色的头巾,头巾把她的脸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双发红的眼睛在外面。
周红和余晓雯一样,也是叶问棠多年的好友,三人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
周红在叶问棠结婚的第二年也嫁到石桥县来了。
两家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离得有些远,走路得半个多小时。
“周红,你怎么来了?”“天柱他,他打我!”周红突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叶问棠这才注意到周。
...
叫小赵的年轻男人一看到男人,立马毕恭毕敬地敬了个军礼,叫了声:“首长。
”随即解释道:“车子刚开到拐角处视线受阻,她突然冲出来吓我一跳,还好我及时踩了刹车没碰到人,但她一直坐在那儿不走,所以我才催了几句。
”时均安敛着眉没说话。
虽然都穿着军装,但时均安穿得格外的整齐笔挺,露出半截修长的脖子和喉结隆起的弧度,他抬脚大跨步走到叶问棠跟前,垂眸看着她,头顶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高高的鼻梁投下一片山峰似的影子。
“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叶问棠忙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没事。
”时均安又问:“能站起来吗?”“能的。
”叶问棠双手撑地,试着站起来,然而她腿软的厉害,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叶问棠尴尬的脸通红,下一秒,时均安突然伸出一只手,跟拎小鸡一样,将快两百斤的叶问棠给轻松提了起来。
叶问棠冷不丁双脚离地,她瞪大。
...
叶问棠扭头望去,正是那个女摊主。
“你是?”“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水水啊。
”“苏水水!”叶问棠忍不住惊呼出声,激动不已。
不怪她刚才没认出来,实在是眼前的女人和记忆中的苏水水差别太大了。
苏水水是叶问棠初中同学,两人还同桌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苏水水又瘦又小,皮肤蜡黄,留着一头半长不***啃似的头发,乍一看去,还以为她是个男孩子。
后来叶问棠才知道,苏水水小时父亲病亡,母亲改嫁,她跟着奶奶长大,就连学杂费都是年迈的奶奶挨个找亲戚磕头借来的。
她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开学没几天,叶问棠有次无意间发现苏水水总是在课间时间拿着空瓶子去附近的池塘灌水喝。
原来她只带了一个红薯当早饭,中午没饭吃,只能用水充饥。
叶问棠便把她的午饭分一半给苏水水,苏水水起初不同意,但叶问棠说是她自己做的,想让苏水水尝尝好不好吃,苏水水拗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