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九八三年,夏。
蓉城纺织厂家属院,逼仄的巷子里弥漫着午饭的油烟和永不消散的潮湿气。
“凭什么又让你弟他们挤进来?这家里还有我们站脚的地方吗?许知礼我告诉你,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娘真是瞎了眼了嫁给你这个缩头乌龟!”“你们许家全是乌龟王八蛋!离婚,我要离婚!”尖锐的女声穿透薄薄的门板,紧接着是男人沉闷的辩解和更激烈的争吵。
锅碗瓢盆摔砸的声响吓得巷子里偷听的邻居一哆嗦。
院墙外的墙角下,一个穿着素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女人赶紧弯腰,捂住了身边小男孩的耳朵。
小男孩约莫四岁,眼睛又大又亮,像浸了水的黑葡萄。
“妈妈,干嘛捂住我耳朵呀?”许小宝声音糯糯的,带着疑惑。
许知夏叹了口气,蹲下来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妈妈在帮你屏蔽社会的险恶,保护你纯洁的心灵。
”小宝眨巴眨巴眼,小大人似的摇摇头:“温室里的。
...
回城后,许知夏去了纺织厂工作,她还以为自己会抓住时代的脉搏,轻松成为一个快乐的小富婆,没想到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揣了崽,发现时都八个月了,打是没法打了。
那时候许知礼两口子也没孩子,许知夏的爸妈心疼她,全家人都支持她把孩子生下来。
母亲糖爽咬牙认下她是死了丈夫才回来的,还花了天价的五十块钱给她办准生证,非要她生下这个独苗苗。
结果呢?小宝一生下来,哥嫂就跟开了挂似的,孩子一个接一个……人家有了孩子也就不在意许知夏的孩子了,时间长了,许知夏跟许小宝倒成了累赘。
现在这局面,真是尴尬得要命。
“妈妈,肉!”小宝的欢呼声拉回了许知夏的思绪。
母子俩站在供销社副食柜台前,队伍排得老长。
好不容易轮到她们,柜台后那位胖乎乎的大姐眼皮一耷拉:“没了没了,今天的肉卖完了!”后面排队的人群发出一阵失望的骚动,纷纷都要离开。
...
与此同时,军区大院里。
严音韵握着电话听筒,眉头微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坐在沙发上那个面容冷峻的弟弟方墨琛。
心里暗自嘀咕:家里这位三十岁了还打光棍,油盐不进,脾气古怪,还不近女色,从某种意义上看,可不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老人么?都怪他五年前在战场上把脑子磕坏了,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不说,性情也大变,竟然十分厌恶女人,要不是他现在还没结婚,自己这个姐姐还需要操心?可电话那头姑娘的声音,实在太过清亮年轻,让严音韵放不下心。
“许知夏同志是吧?我们这照顾的是位……嗯,比较重要的长辈,要求也多,千万不能马虎。
”“您放心,我做事很稳妥的。
”许知夏灵机一动,又给自己加了点悲情***,“家里实在是困难,我就想找个包吃住的工作,补贴点家用,也给自己寻个落脚的地方。
姐,您给我个机会,我肯定好好干!”严音韵听着女孩。
...
走进客厅,更是眼前一亮。
客厅宽敞明亮,铺着光洁的水磨石地面,摆放着样式简洁大方的木质家具,一台不小的电视机和一台单门冰箱立在墙角,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这居住条件,在这个年代绝对是顶好的了!许知夏心里更加火热,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这时,一位四十出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气质干练,眼神锐利,透着一股高知分子特有的冷静和疏离感。
严音韵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许知夏身上,细眉细眼,眸光流转,嘴巴红润润的,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虽然穿着朴素,但是藏不住的漂亮跟精干。
但很快,她的视线便定在了许知夏身后的许小宝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紧了几分。
【又是个带孩子来面试的,说得天花乱坠,等真干起活来,孩子不是哭闹就是捣乱,能专心做事才怪。
】这充满嫌弃的心声清晰地传到了许小宝的耳朵里。
小家伙心里一紧,立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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