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再也听不清这个世界的声音了。
……我没说话，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十一点了。
明天还要早起去西区送快递。
如果再不走，就要扣全勤奖了。
我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旧外套。
“我先走了。
”声音可能有些大，因为我听不太准自己的音量。
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
陈非坐在那里没动。
“南灵，你现在连句抱歉都不会说了吗？”我看见他的下颚在动。
但我没看清具体的字眼。
助听器的电池好像快没电了，电流声一直响。
我以为他在跟我道别。
于是我弯了弯腰，露出了微笑。
“好的，谢谢，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我转身去拉包厢的门。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哪怕隔着损坏的耳神经，我也感觉到了地板的震动。
我回头。
陈非脚边是一地的碎玻璃渣。
陈非走到我面前，比我高出一个头。
压迫感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五年前嫌我穷，走得那么干脆。
”“现在装作听不懂人话，是用这种。
...
我问服务员。
服务员愣愣地点头，帮我开了塞子。
我仰头就灌，胃里像是有火在烧。
我喝得很急，呛咳了好几声。
但我没停。
因为我怕停下来，陈非就会反悔。
喝到一半，胃里一阵抽搐。
我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狼狈至极。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打掉了我手里的酒瓶。
陈非抓着我的手腕。
“南灵，你真让我恶心。
”我看懂了。
恶心这两个字，这五年我在梦里见过无数次。
我擦了擦嘴角，看着地上的钱。
“那钱，我能拿吗？”陈非嫌弃地松开手。
“滚。
”我蹲下身，一张一张把钱捡起来，然后鞠躬。
“谢谢陈总。
”转身出门的时候，我没敢回头。
因为眼泪已经快要掉下来了。
我不能让他看见。
那是另外的价钱。
二天送快递的时候，雨下得很大。
助听器怕水，我把它摘下来，放在最内侧的口袋。
世界彻底安静了，只有潜入深海的压抑感。
我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车流里。
送到临江别墅区。
...
陈非看着我卑微的样子，眼底有一丝烦躁。
“多少钱？”他掏出手机。
“不用，公司会扣。
”我拒绝了。
陈非冷笑了一声。
“装什么清高。
”“昨晚拿钱的时候不是很痛快吗？”雨太大了。
我没看清这句话。
只看到他嘴角的嘲讽。
我转身去捡那个快递盒子。
言如萱突然叫了一声。
陈非以为我要做什么，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我。
我没站稳，连人带车摔在泥水里。
膝盖磕在地上，钻心的疼。
口袋里的助听器被压了一下。
我慌忙去摸，硬硬的还在。
还好。
陈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别在萱萱面前耍花样。
”“滚。
”我爬起来，扶起电动车，腿一瘸一拐的。
但我没喊疼，因为喊了也没人听。
我骑上车，消失在雨幕里。
身后，陈非搂着言如萱进了屋。
回到站点，主管骂了我半小时。
因为那个生鲜快递被投诉了。
不仅要赔偿，还要扣两百块钱。
主管嘴里的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
我盯着他。
...
江边音乐厅是本市最高雅的地方。
以前陈非说过，等他有钱了，要带我来这里听最好的交响乐。
现在他有钱了，我也来了，却是以嫌疑人的身份。
我穿着破旧的外套，站在金碧辉煌的门口显得格格不入。
陈非带着言如萱来了。
言如萱挽着陈非的手臂。
看见我，她捂着嘴笑了笑。
“南小姐，这么早就来了？”“手表带来了吗？”我看着她的嘴。
“我没拿。
”我重复了一遍。
“我真的没拿。
”陈非冷着脸。
“进去说。
”他买了票，最前排的位置。
据说音效最好，最震撼。
坐下后，演出开始了。
巨大的管风琴声响起，周围的人都沉浸在音乐里。
我只感觉到椅子在震动，耳朵里只有尖锐的啸叫声。
太吵了。
这种高分贝的音乐，对我来说就是酷刑。
我头疼得想吐，只能紧紧抓着扶手，闭上眼睛。
忍过去就好了。
陈非转过头看我。
他看到我闭着眼，面无表情。
甚至可以说是麻木。
他推了我。
...
我用袖子擦了又擦，直到红色小灯不再闪烁，变成稳定的绿光。
我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能用。
如果坏了，又是一大笔钱。
我重新把助听器塞回耳朵里。
世界重新涌入耳膜。
陈非僵在原地，他的视线死死盯着我的耳朵。
“这是什么？”陈非的声音有些发紧。
我听到了，但我没回答。
我把破损的外套拢紧，低下头想绕过他离开。
“南灵，我问你这是什么。
”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我不耐烦地甩开。
“助听器。
”我说得很平静，“陈总没见过残疾人吗？”陈非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残疾？”他随即又笑了起来。
“你装什么？为了不还表，连这种道具都用上了？”言如萱在一旁插话，声音尖锐。
“陈非，肯定是现在的隐形蓝牙耳机。
”“现在的人为了卖惨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你也信？”她走上来，伸手想来扯我的耳朵。
“让我看看是什么高科技。
”我打开了她的手。
这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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