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脸上表情各异。
我应该看见阿章的,但是没有,我隐隐感觉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应该出于什么原因,又把头低下了。
“大哥。”“大哥。”
阿迪和十五是这么称呼居贸的,居贸被子弹打穿了手,现在还吊着。
我承受不起这么多人的视线,赶紧瘸着腿逃离。
“干什么!”外面的守卫吼。
那两个人立刻噤声了,所有人也连同着沉默。
气氛一时间尴尬,我看不出来他们是为我们回来感到开心还是悲伤,但是一开始是居贸选择留下来才换到他们逃离。
只感叹人心可笑,最经不起考验。
“我说一下,我们六个要合作搞一个新网站....”居贸说道,突然给十五打断了。
“大哥你知道的,我啊.....我不太懂那个,上一次被警察抓了,我那技术怎么可能有您的这么好...”
“我可能也不行,我其实就只会一点点,写代码什么的其实根本不在行,我大学都没有读完呢。”黄毛说。
“可以啊,”居贸语气不变,“那还有什么人不?”
“都可以,都可以。”几个人说。
在刚刚那几句话之中,就可以看出来点什么了。
十五表情已经变了,和从前不一样,变得出现了奉承,和黄毛一向的“真不会”是有区别的。
那种奉承.....像是在后面还藏了把刀,随时准备掏出来砍死“大哥”。
而这——正是我当时在森林出任务时候的那个破房子里面对这个“十五”感观改变的点。
之前觉得此人是奇怪,为何居贸这样疯狂,显示出完全无法领导他们的样子,却仍然按照对“大哥”的礼仪服从他的利益,现在“大哥”不演了,看上去就是烂仔一个,倒开始做戏。
真正看见居贸砸手机炸聪哥同伙的我心中再次感慨了一下。
那么现在又好解释谁山高了。
居贸想必是看出来这个,所以随性去了,让十五看不见自己“天才”样,反而是“疯人”样,也随了他那句“十五看起来才是有问题的那个”。
我默默坐下,毛骨悚然。
谁都心怀鬼胎,居贸一进来就担着一副不屑表情,我突然想起来,我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如此。
我安静敲了一下键盘,收心回来,又一次准备暗示对方帮我报警。
阿章就在这时候瞥了我一眼。
这时候我对这里的所有人的眼神都有所了解,并非过度反应,而是但凡一个正常人坐在此地都可以看出来这些罪犯的不同。
比如阿章,其实就是最怪的。
他从不多管闲事,除非出事了。
我便知道后面有人在看我了。
于是我默默又把求救信息删掉。
再一次熬到晚上,凌晨三点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回去睡觉。
我看见居贸还在写线上赌场的代码,与警察斗智斗勇。
何必呢。
我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斯人有此才,何苦行窄道。
我扶着墙回到三楼的宿舍区。
黄毛还是早早就睡,没有办法熬夜的。
阿章跪在门口,拿一个木板在比划,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的,反正自那次老五一脚踹碎了门之后就一直没有修,阿章却就着修了。
他看见我,赶紧让开,把搞好了一半的门扭上旋转螺丝——虽然木板还是破破旧旧看起来像要发霉的样子,但是不至于连门也没有。
对了,我们的门缝是很大的,因为没有窗。
所以阿章保留了这个有病的设计,给它钉上去了一点,好歹能挡点风。
我一瘸一拐绕过他,结果裤兜一轻,我急忙低头,发现是他顺手从我裤带里面捞走了手机。
因为那个该死的监听设备,我马上给了他一个口型,“干——什——么?”
他赶紧站起来把我和监控挡开了,然后又跪下来假装在搞门,然后磨磨蹭蹭搞好了之后,把我和他的手机都偷偷摸摸轻轻放在门缝旁边。
门缝漏风非常严重,感觉再加点马力可以把手机刮飞。
他捞着我的头硬摁下来,然后从胸口掏出纸。
哦,非要这么讲话吗?
他还是太谨慎了。
我回想了一下我之前那些行为,觉得自己见到他是已经投胎八百回的结果。
“啥情况?”我做口型。
“杀了人?”他不答我,低声问。
“杀了聪哥的人,没有杀人质。”
他看了一眼门缝。
冷风拂过,什么人也没有。
他弯腰把手机捡起来。
“为什么?”他换另一个地方,把手机揣兜里,然后坐在床板上,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什么为什么?”我愣了一下,“为什么不杀人?”
我突然警惕起来,揣兜里的拳头也握紧了,在此地无可信任任何人,除了自己。
可能有人觉得这个太不近人情了,可是,若在这个地方,谁能摸清人心深浅?
“因为人质跑了啊。”我思考了一下,轻声给出了一个最像亡命徒会做出的回答。
阿章听到这种回答,扭开了头。
他在纸上写道:
“你是因为有监听才这么说的?”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的大脑飞速旋转。
“杀不杀的又怎么样了呢?谁能保证我能回去?谁能保证我们安全?反正都是犯罪不如.....”
他伸手挠了挠眉角,好像在思考什么很难解决的问题。
事与愿违。
“你会怎么办?”我沉默了一下,问。
他听了,不说话,也不动。
我看了他好一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和你一样吧。”很久,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