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的支流在脚下蜿蜒,河水泛着幽绿的磷光,像是千万只萤火虫溺死其中。哪吒踩着湿滑的河石跃向对岸,靴底碾碎的苔藓渗出猩红汁液,在石面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这水比太乙的洗脚汤还恶心。"哪吒甩了甩溅上袍摆的河水,混天绫警惕地盘旋在头顶。阿丑的铁甲缝隙里突然钻出几缕殷夫人的发丝,在阴风中蛇一般昂起头:
"吒儿,水里有东西在哭。"
话音未落,河面炸开墨绿色的浪花。碗口粗的藤蔓破水而出,表皮布满婴儿嘴般的吸盘,每一张"嘴"里都叼着半截白骨。哪吒旋身避过直刺面门的藤条,火尖枪捅进吸盘时溅出腐臭的脓血。
"装神弄鬼!"枪尖燃起三昧真火,烈焰顺着藤蔓疾走。河底传来凄厉的尖啸,整条支流突然沸腾,无数血藤拧成巨蟒之姿扑来。阿丑的玄铁盾重重砸进河床,冲击波震碎前排藤蔓,露出核心处蜷缩的红衣少女——她发间簪着枯萎的铁树花,脚踝锁着断裂的姻缘链。
"月老私生女?"哪吒的讥笑卡在喉头。那少女抬起脸时,左颊绽放着妖异的铁树花纹,右脸却爬满藤蔓的根须。她张开嘴,喉咙里伸出带刺的藤条,卷住阿寅的长矛:
"把花露...还给我..."
申公豹的雷符突然劈开水面。他踩着浮尸般的朽木漂来,道袍下摆浸得发黑:
"血藤精的...花露能固魂!"琉璃瓶在他掌心摇晃,申小豹的元神正贪婪地贴着瓶壁。
阿丑的兽瞳突然收缩。盾刃擦着申公豹的耳廓飞过,斩断他身后偷袭的藤蔓:
"龟儿子!要合作就亮干货!"血藤精趁机缠住哪吒腰身,尖刺扎破他的皮肤:"我要花露救娘...月老把她的魂...缝进我的根..."
哪吒突然嗅到藤蔓断口处的气息——和殷夫人魂魄附身的阿丑如出一辙。火尖枪的烈焰倏地熄灭,他反手扣住血藤精腕脉:"你娘是不是穿红甲使双刀?"
河底淤泥轰然炸开,半副锈蚀的红甲浮出水面,心口处插着月老的金剪刀。血藤精发出泣血般的哀鸣,所有藤蔓瞬间枯萎。申公豹趁机甩出拘魂锁,却套中了甲胄里飘出的残魂——那是个与殷夫人七分相似的女子,掌心还攥着片染血的铁树花瓣。
"怪不得月老急着灭口。"哪吒突然咧嘴笑了,混天绫卷住残魂塞进阿丑的盾牌,
"老太婆,多个姐***我怎么样?"
血藤精怔怔地望着盾牌上浮现的母亲虚影,铁树花突然在她发间绽放。她颤抖着剖开自己的心口,掏出一囊晶莹的花露:
"拿去吧...别像我一样...弄丢重要的人..."
申公豹刚要抢夺,阿丑的盾牌已凌空拍来。花露囊稳稳落进哪吒掌心,残存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颤——那是母亲怀抱着幼子时,才会有的体温。
第二节:姻缘树洞
巨树的根系像无数条***的蛇,在潮湿的泥土间绞出腥甜的汁液。哪吒拨开垂落的藤帘,腐殖质的酸气混着铁锈味冲进鼻腔——那树洞深处悬着朵铁树花,花瓣边缘泛着尸斑似的青灰,花蕊却亮如淬火的刀尖。
"以情换花。"树洞突然合拢成咽喉的形状,苍老的女声震落簌簌虫尸,
"一命抵一命。"盘虬的树根爬上哪吒脚背,刺破靴底时尝到血腥味,竟发出婴儿吮乳般的啧啧声。
阿丑的玄铁盾卡在树洞入口,铁甲被树汁腐蚀得嘶嘶冒烟。
"老虔婆!"她挥盾砸断偷袭的根须,兽爪抠进树皮,
"我儿的命值千万个你!"木屑纷飞中露出树妖真容——半张脸是妙龄少女,半张脸是朽木窟窿,发间簪着七根银针,针尾缀着干瘪的心脏。
哪吒突然笑了。他反手摘下腰间酒葫芦,琥珀色的液体在树洞幽光里晃出涟漪:
"最珍视的东西?"拇指顶开木塞,太乙真人私藏的千年醉仙酿汩汩浇在树根上,
"这玩意儿要是没了,那老酒鬼说不定能戒酒——功德无量啊。"
树妖的半张人面突然抽搐。少女脸颊泛起酡红,窟窿眼里的蛆虫疯狂扭动:
"你...你竟敢..."话音未落,整棵巨树剧烈震颤,根系从地底拔出时带起腥臭的泥浪。阿寅的长矛"当啷"掉在地上,这铁皮将军目瞪口呆地看着树皮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醉汉脸谱——全是偷喝过仙酿的倒霉鬼。
"嗝——"树洞喷出酒气熏天的风,铁树花从黏液里滚到哪吒脚边,"拿...拿走..."朽木窟窿里淌出浑浊的泪,
"三百年前...那负心汉...也用这招..."
申公豹的雷光突然劈开树冠。他倒挂在枝头,道袍下摆露出半截琉璃瓶:
"花花花...瓣分我!"指尖刚触到花茎,整棵树突然呕吐般喷出无数酒葫芦,其中一个正砸中他后脑勺。阿丑趁机一盾牌铲起铁树花,铸铁指缝间突然绽开殷夫人的虚影——那虚影正死死攥着半片红甲,甲胄纹路与血藤精母亲的残甲严丝合缝。
"因果循环啊..."树妖在醉意中喃喃,人面与朽木彻底融成一团烂泥,
"月老剪不断的红线...终究要缠回自己脖子..."
哪吒弯腰捡花时,发现花瓣背面刻着极小的一行字——"敖广弑妻处"。混天绫无风自动,在他腕上绞出血痕。